胡也频:为等爱人回头,忍受一妻二夫三人行,却只换来6年婚姻

如果你有幸拥有一份100年前的《京报》副刊,一定可以在《民众文艺》这一栏里发现胡崇轩的名字。

此时,他刚从山东烟台来到北京追求自己的文学理想,和所有当时从事文学创作的年轻人一样,一心盼望着自己所写的文章能够得到广泛的传播。

胡也频

十年之后,胡崇轩将名字改回了胡也频,当初的海军学生成为了家喻户晓的诗人和小说家。

胡也频本以为自己的北漂之旅将要迎来阳光普照,风调雨顺的生活,却不曾想天空早已暗流涌动,风起云涌。

而初来北京和朋友们栖身于西单堂子胡同那段拮据青涩的岁月,却成为了他一生中最明媚的日子。

西单堂子胡同遗址

北京西单堂子胡同内西牛角胡同四号,就是《民众文艺》最初的编辑部,这是胡也频工作的地方,也是他在北京的第一个家。

每每到了送稿的日子,他便搭上一辆洋车或者溜达到京报馆去送稿子。

1924年的春天,一切生机盎然。胡也频在北京有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生活,日子过得越来越有盼头。

他和《民众文艺》的其他几位编辑每天伏首桌边,抄写各处来的寄赠信息,有人订阅他们的杂志,几个人别提有多高兴。好像每一份刊物的寄出,都伴随着一场好梦,什么也不缺。

这一年的夏天,太阳直射在地平线上炙烤着北京城,大地上走来了一位热情似火的湘西姑娘。

她将就着五四的风潮,在中国文坛燃起一团不灭的圣火,而在此之前,她先要点燃那位文学青年的心。

丁玲

在一场社交活动上,丁玲与胡也频相识了。两个抱有同样文学理想的年轻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但丁玲初到北京,生活过得并不顺利。她租住在一个名为通丰公寓的小房间里,硬木板床架在发霉的地面上,屋内太过潮湿,墙皮掉的斑斑驳驳,用许多报纸打上了补丁。

北漂的生活让丁玲的心情无比抑郁。

丁玲和家人照

在得知家中的弟弟因病去世之后,丁玲更是陷入了迷茫之中,情绪一度跌入谷底。

她本打算找鲁迅倾诉自己的遭遇,寻求一些帮助,但迟迟没有得到对方的回信,却等来了胡也频送来的一束黄玫瑰,还在贺卡上自称是丁玲的“新弟弟”。

胡也频的玩笑开的不是时候,丁玲对胡也频没有太大的兴趣,并不打算认了这个“弟弟”。自觉生活对自己并不友好,母亲又一遍遍催促着她回去。

丁玲想了想,北京也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收拾了行囊返回了湖南老家。

此时的丁玲似乎并未察觉,这个让她毫不留恋的北京,却有人深深地留恋着她。

丁玲走后,《民众文艺》的编辑部热闹了起来。胡也频的梦里缺了这位湘西姑娘的影子,变得不再完整。

他执意要去找她,同事朋友都跑来劝阻,大好的前程摆在眼前,如果被拒之门外更是徒劳无益。

可他深切地体会到,他的生活里不能没有这位姑娘,他愿意为了她离开这座城。没过多久,胡也频的房间里除了书的残页和满地破碎的报纸,什么都打包进了行李。

胡也频对丁玲的爱是热烈的,正如这夏日里的太阳,把人烤的糊涂,没有反省,没有旁顾,只有一腔的热血,滚烫的朝着另外一个世界流去。

就这样,北京城中先少了一个女人,不久后又少了一个男人。

这一天,丁玲正坐在常德的家中和母亲唠着家常。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竟是在北京萍水相逢的那个青年。

只见胡也频穿着一件长衫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包行李,从北京到湖南,一路颠簸让他显得狼狈不堪。

因为手中没有积蓄,胡也频就暂住在丁玲的家中,丁玲自然觉得对不起家中的母亲。

自己一人由她资助生活已经不容易,现在又来了一个人。而胡也频却顾不得太多,一心只想说服丁玲跟他返回北京。

“两个胆小的人若在一处站立,黑夜里就不至于怕鬼。”

丁玲本以为自己在北京的生活已经没有了希望,胡也频的一片真心让她重新看到了光明,孤独的灵魂也暂时找到了依靠。

于是,她和母亲商议过后,由母亲出资让两人重返北京一起讨生活。

雨打青松青,霜染枫叶红。1925年的秋天,风吹动白云,万里送着柔情,胡也频和丁玲同居在了一起。

旧宅

他们在香山上找了一个村中的房子暂时住了下来,每个月只需要缴纳九块钱的房租。房间虽小,却足够容下他们两人,而且土地十分干爽,再也没有发霉的困扰。

屋子前后种着两棵枣树,闲来无事两人就一起打理打理院子,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也有滋有味。

他们各自继续着写作事业,一起做饭,一起买菜,过上了一段避世的田园生活。

丁玲和胡也频

但由于两人的稿费太少,主要的经济来源都从湖南丁玲母亲那里寄送。穷并不使他们感到难堪,他们靠读书来装点自己的生活,完全忘记了生活以外的任何事务。

可湖南那边,汇款并不是定额,总有不能按时寄到的时候,这个时候两人就不得不感到生活的窘迫,只得找周围的朋友帮忙。

在山中避世的生活很难再支持下去,两人便搬到了北京城里北河沿一个公寓中住了下来。

公寓的主人是个有趣的人,对中国文学极感兴趣,更是对曾经租住过的文学家如数家珍,常常接济这些穷困的作家。在这里,两人过上了相对宽裕的生活,可以安心创作。

丁玲在给胡也频的信中写道:“我是多么感激你的爱。你从一种极颓废,消极,无聊来的生活中救了我。”

胡也频的爱给了丁玲继续在生活中奋斗下去的勇气和力量,却未曾真正打动她的心,看似美好的爱恋不过是泡影,总有破碎的时候。

胡也频与丁玲之间的感情并不是相互的,相比于胡也频执着的爱恋,丁玲收获的更多是感动,因为感动她选择了眼前这个男人,却难填自己心中的寂寞。

热恋中的胡也频如同一个孩子,幸福的无所要求,心满意足,像占满了整个世界一样的快乐。他忘我地陶醉着,不曾留意身边的人与情。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恋,终是一场空欢喜。

1937年丁玲接受了斯诺夫人的采访,当谈及她过去的感情时说:“我有了一次伟大的罗曼史。”

她说这是在她一生当中第一次爱上一个男人,这场伟大的罗曼史并不是和胡也频,这个男人名叫冯雪峰。

故事要从1928年说起,那时国内掀起了一股留学日本的风潮,丁玲很是心动。因为手头宽裕了许多,她便和胡也频商议留学的事情。

胡也频向来对丁玲百依百顺,就答应了她的想法。

为了帮助丁玲在日本留学顺利,胡也频就将在北京大学自修日语的冯雪峰介绍给了她,想让他来辅导丁玲学习日语。

此时的冯雪峰已经是“湖畔诗社”的成员,并发表过许多颇受好评的诗篇。

丁玲见到冯雪峰时倍感失落,这个名噪一时的大诗人让她只觉得是个不修边幅的“乡巴佬”,甚至两手空空,经济状况极其糟糕。

丁玲的作品

这时的丁玲已经完成了她的代表作《苏菲女士的日记》,在当时的文坛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自觉平平无奇的男人不能在她心中激起一点波澜。

可她怎么也料想不到眼前这个穷诗人,会成为日后最让她魂牵梦绕的羁绊。

两人相处下来,丁玲觉得她和冯雪峰之间有聊不完的话要说,冯雪峰不仅有着很高的文学素养,更是对文学史中的作家作品有着自己深刻的见解。

冯雪峰在丁玲心中的样子越来越生动起来,那个土里土气的青年现在看来竟是这般的可爱。丁玲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而在冯雪峰的眼里,丁玲同样是清澈的,动人的,不知不觉间就走进了他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他想要走进一步,却又害怕走出这一步,越是这般的纠结,越是牵绊着他的心。

这场不期而遇,使两个人的心依偎在了一起,紧张又兴奋,害怕相见,更害怕不见。

在胡也频身边,丁玲体会到了被爱的温暖;在冯雪峰这里,她才真正体验到了相爱的甜蜜。她想立刻告诉胡也频,自己已经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她决定要离开他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静下来一想,她同胡也频已经同居了很久,对他虽然没有爱情,却也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两个既有才情,又有柔情的男人同时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她难以选择,更不愿做出选择。

久而久之,胡也频渐渐察觉了这两人之间的暧昧,丁玲也顺势向他敞开了心扉。每个人的爱都是自私的,但爱到深处就会变得卑微。

胡也频卑微地爱着,对这段感情敢怒而不敢言,他不愿把丁玲同别人分享,更不愿过着没有丁玲的日子,最终接受了丁玲提出的三人一同生活的方案。

民国文人照

由于北京的局势并不乐观,上海生活的成本又实在太高。

三人便来到了杭州的西子湖畔,一同租住在一间公寓里。

三人共处一室,胡也频和冯雪峰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丁玲却乐此不疲地辗转在这两个男人之间,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原本这样的生活只属于胡也频,可现在他不得不将这只属于他的部分让给自己的情敌一半。

他越想越恼火,感到眼前的生活满是疮痍,如同他受伤的心一般。他再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更看不得丁玲与冯雪峰的恩爱如斯。一怒之下,胡也频选择了离家出走。

“三人行”的局面被打破了,蒙在这虚伪情谊上的纱布被解开。冯雪峰再无法对这尴尬情状视而不见,丁玲也不得不开始再次思量打算。

受伤的胡也频找到了自己的好友沈从文,将自己的遭遇向他哭诉。这段荒谬的感情让沈从文也摸不着头脑,但他知道,如果放任不管,那将来胡也频一定会感情用事,出现更糟的状况。

沈从文一边安抚胡也频的情绪,一边劝他回去和丁玲好好谈谈。在沈从文的劝说下,胡也频再次鼓起勇气回到了杭州。风景如画的西湖不再是胡也频眼中的美景,断桥残霞更添了一份伤感。

这一次,胡也频再难抑制心中的怒火,和丁玲大吵了起来。一旁的冯雪峰夹在中间倍感尴尬。劝劝这边,拉拉那边,直到双方情绪再次缓和下来。

哭声与闹声在夕阳下渐渐熄灭,冯雪峰借故与两人告别,让他们单独聊聊。

冯雪峰走后,胡也频与丁玲不得不再次面对这段被割裂许久的感情,他们互诉衷肠,心酸与难过,所有的悲喜都再次涌上心头,念及往日的点点滴滴重又拥抱在了一起。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冯雪峰再次来到了屋门前,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同他们生活,而是告别。

得知冯雪峰突然要离开,丁玲的心中生出无限的侬愁,胡也频也倍感意外。冯雪峰向二人解释道,他其实一直想去上海发展,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

不知是躲避这场“三人行”的推辞,还是真的在上海觅得了机会,冯雪峰选择了退出这段感情。

丁玲的这份情走到了相思路,她多想追随冯雪峰一同离开,去上海,去他们一次次提到的日本。可冯雪峰并不是胡也频,没有那份去天涯海角也要陪在她身边的心。

丁玲和友人照

日后,丁玲在自己的书里埋怨道:“你为什么在那时不更爱我一点?”

冯雪峰走后,丁玲和胡也频又回到了往日的同居生活,只不过在各自的心中,胡也频再也不是那个陶醉在恋爱中的孩子,丁玲的心中也多了一份失恋的忧愁。

1930年,由于胡也频鼓动学生闹革命,政府向他发出了通缉令,北京是再难回去了。他和丁玲只好来到上海,加入了中国左翼作家联盟。

在“左联”胡也频积极投身于革命事业,还参与了全国工农兵代表大会,书写文章歌颂伟大的共产党人。

1931年1月,胡也频在出席工农兵代表大会预备会议时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丁玲四处奔走,希望可以找到关系将胡也频从监狱里救出来,但事发突然,党内的营救计划难以实施。

而后,丁玲寄希望于往日的朋友可以帮忙。但国民党当局对这起事件格外重视,蔡元培等人找到了人脉也钻不了空子。蒋介石亲自审问,没人敢上前说情,一不小心就会搭上自己的前途和性命。

胡也频料想到自己被捕可能会牵连丁玲,便托人给丁玲带了口信,告诉丁玲要保护好自己,他绝不会向国民党低头。一切的灾难,假若是认定了自己应分担当那一份,迟早这一份还是得接受。

2月7日年仅29岁的胡也频在上海的龙华司令部被执行枪决。消息传出,轰动了整个文坛和中国的革命队伍,

六年的爱恋,随胡也频冰冷的尸体被埋进了土里,在无数个春风秋雨里被提起又放下。虽然丁玲未曾承认过这段恋爱,但长期的同居生活胡也频已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和亲人。

事发之后,作为二人挚友的沈从文担心丁玲承受不了打击,来到家中看望。但她的脸上没有泪痕,也看不出什么崩溃的情绪,无比平静的好像是早已料想到了结局。

“我想去苏区,去也频原本要去的地方。”半晌,丁玲只说了这一句话,她脸上依旧看不到表情,却能感受到她话语里的坚定。

这一年的八月,距离胡也频的牺牲已有半年。丁玲加入了“左联”继续着他未完成的革命事业,而沈从文和朋友也预备在《英文简报》出一期胡也频专号作为纪念。

在开篇胡也频的介绍中,沈从文这样写道:

“我觉得,这个人假若是死了,他的精神雄强处,比目下许多据说活着的人,还更像一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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