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辉｜2020年的第一场雪

2020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二十四节气里面的小雪过了，大雪也过了，并没有见到雪的影子。时令大雪那天，微信朋友圈里“大雪纷飞”，大家都在晒雪——想像中的某一种雪。诗词歌赋、美图书画都出来了，人们为了一种虚拟的大雪快乐着，在一个虚似的空间里狂欢着，玩得不亦乐乎。想想这场景，总觉得有点儿魔幻。

假如把这事儿说给一百年前的人听，他肯定说：“你脑子坏了吧?做什么梦呢！”哦，不对，那时候的人大多还不知道大脑的作用，他们多半会说：“你让猪油蒙了心了吧?”或者说：“你遇上狐狸精了吧?”哦，好像也不对，狐狸精哪会知道网络和微信的事情呢！

时光在飞速地奔跑着，我们不知道前方会遇到什么。就像几千年以来，我们都以为月亮上住着嫦娥和吴刚，后来有一天，一个美国人驾着一个怪异的飞船踏了上去，告诉我们月亮上只有飞扬的尘土和冰冷的环形山。科技打碎了我们的童话世界。人类还探测了火星。而在地球上，人们造出了超级计算机，造出了很多机器人，可以做各种事情，有的机器人下棋比人类最厉害的棋手还厉害。不仅如此，我们还造出了克隆羊，据说也可以造克隆人。我们正在为人类的智慧和科技的发展骄傲和自豪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出现了一种冠状病毒，所有的地球人如临大敌，大多数人都闭门不出，秩序大乱。这场景，是不是也有点儿魔幻?

我们站在过去与未来的连接之处，目光里有一些怀疑，也有一些茫然。回望过去，看向未来，都像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这是2020年的年末，大雪节气已过，没有大雪，只有大雾。连续几天的雾霾，据说空气污染指数很高，气象台发出了黄色预警。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觉得还是不出门的好。室内暖气很好，不冷。却有些闷闷的烦躁，头有点儿痛，我不知道是因为情绪的原因还是因为更年期。

还是想起了小时候。我小时候的冬天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我家住在平房里，冬天经常下很大的雪，下一夜，第二天早上起床后，看到窗子上结满了美丽的冰花。我穿好棉袄棉裤，扎好小辫儿，走到窗前，用嘴往窗玻璃上呵气，嘴里的热气把窗花溶化了一点儿，透过这一点儿，我看向外面的世界，那个被洁白的雪花盖着的世界。老师说：等到2000年，我们就要实现四个现代化了。工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科学技术现代化，还有一个什么现代化不记得了，总之，那是一个非常美好的世界，美好到无法想像。每当想到这些，我的眼睛都是亮的，盼着快点儿长大。

后来，真的长大了。如今，2000年又过去了二十年，四个现代化早就实现了。我们遇到了一些美好，也遇到了一些不美好。我们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我们的眼界开阔了一些，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更多的事情，这些事情影响着我们，我们变得焦虑，变得纷乱，再也找不到单纯的岁月。

并不是想回到从前，那时候那么冷，那么傻。只是感觉，我们的很多幸福，只不过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看得少，经历得少。但是，看得多了，经历得多了，又能如何？这似乎是一个悖论，对此，我有点儿迷茫。

最近，在看刘慈欣的科幻小说，他有一本小说叫《球状闪电》，主人公的父亲在他的小时候对他说：“美妙人生的关键在于你能迷上什么东西”。后来，主人公就迷上了研究球状闪电。但是这句话也值得推敲，因为书里的女主角就迷上了造武器，后来毁灭了自己也毁灭了部分世界。所以，还是要迷上一些于人于己都有益的事情。我有几个朋友就“迷”得很好，有个朋友迷上了做饭，有的迷上了绘画，还有的迷上了赚钱。

说着说着就像是调侃了。这是2020年的冬天，这一年，世界有点儿乱，除了调侃一下自己，我不知道还能做点儿什么。

当我写完这些文字的时候，真的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