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纸书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或许多年以后,再想起阅读这件事情,心里记挂的依旧是那个二十岁的下午,昏昏欲睡的自习室里,薄荷味的花露水,抄写单词时笔尖摩擦纸张的声响,还有摊开的精装小说,杜鲁门·卡波特的书《别的声音,别的房间》。
封面上的男子年轻而俊俏,苍白的脸颊和周围隽永的玫瑰交相映衬,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傲慢,眼睛里却涌现着某种沸腾的欲望,一如他笔下的主人公,苍翠而精美,像一枚嵌进上流社会巨钟的小小齿轮。
这种执迷于纸质书籍的热爱和想象,着实由来已久。
一本经过创作者苦心孤诣,甚至饮泪泣血完成的作品,在纸与墨的静谧魔术间焕发了永久的生命,它有着属于自己的装帧和题词,有着自己的剪裁和材质,甚至有着优雅抑或淘气的花纹和签名,纸质书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体,可以呼吸,可以独立思考,也可以从容安放作者与读者的记忆和情感。
读者荐书《夜莺与玫瑰》:
“Will you let me kiss your hand?”
在杭州读书的时候,最喜欢待的地方是学校里的图书馆,总觉得那里沉静、温柔而肃穆。
随手翻开某个喜欢的作者留下的只言片语,文字一旦从思想中提炼而出,变成铅印的章句,就具有了某种通神的气质和灵韵。
前前后后,林林总总,借了五百本书,有些满怀快慰一读再读,有些只是潦草掠过,感觉如同和五百个脾气性情各有千秋,嬉笑怒骂各成文章的灵魂打了照面;
读者荐书《外婆的道歉信》:“如果你摆脱不了坏事,就必须用更多的‘好料’去盖过它。”
有些成了一生的挚交,比如伍尔芙,憧憬揣摩着敏感皎洁的人生,更多的名字被遗失在时间的意识流里,想到那些曾经沉浸在阅读书籍中的简单快乐,如今觉得怀念,像在怀念一个永不复现的自我。
如今的日子过得飞快,也鲜有完整的时间可以沉下心来阅读,阅读渐渐成为活在记忆里的某种仪式,而那种不带任何目的、纯粹率性而为的偶发阅读,更加显得稀有而珍贵。
那种千万颗星辰同时在眼前闪耀的感觉,只能来源于纸质书籍和它们搭建而成的思想迷宫。
书籍成为一种建筑的元素,成为凝固的艺术。这样的时刻,会发自内心地由衷感叹,生而为人,识字,辨理,共情,何其有幸。人们俯首捧着书的脊背,摩挲着书的皮肤,既注视着书籍,也为书籍所注视。
读者荐书: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人在成长,阅读的形态在嬗变,而纸质书籍作为一种传统而悠久的文化媒介,依旧具有撼人心魄的敬畏感。
一个人可以从快捷便利的碎片信息里获取知识,却无法得到像阅读一本书那样的安稳、宁静和厚重。
相比于感官刺激,返璞归真的慢阅读,更加有可能找回文字的初衷,认清并悦纳真实的自我,并驯化出一颗对人类社会怀有悲悯的善心。
读者荐书:为了修补一些已经破损的东西。这就是我们为何会出现的原因。
从一本书的记忆,到一段阅读史,以至恢弘的阅读场景,纸质书籍一脉相承,并将永远寄托信者的热爱。
他们在书里找到家园,邂逅眷侣,在阅读的满足和孤独中自得其乐,从此人世间的至深至远与尽善尽美,书中自有洞见,心底练就文章。
卡波特说,在别的人生里找到别的房间。这房间由摊开的书页搭成,燃着温煦的炉火,伴着回甘的清茶,繁星满眼,落花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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