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记了活着的理由‖文/猫薄荷

我忘记了活着的理由

01

他们说人在死亡之前，会回顾自己的一生。我除了虚无没有任何的感觉，慢慢的，我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自己。我与自己分离开来了，浮在上空，又慢慢地落地。病房里的窗帘没有拉开，从间隙里穿过的光，让我感到不适。看着病床前的妈妈，突然间我很想摸摸她染发剂都盖不住的白发，好像是意料之中，我的手穿过了她。我差点忘了，我是个连空气都抓不住的人。她伏在我的病床前，发青的脸，像是失去了生机的稻草一阵微风就能将她连根拔起。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摆件一样。

02

我来到走廊，看着往来的人，各色各样，有行色匆匆，有面如土色，有血气方刚。我站在他们的中间，他们无一例外都穿过了我，毫无障碍，我也便失了神。拥挤的过道对我来说也如空无一物，我慢慢挪动自己的脚步，却和别人撞了个满怀。我愣愣了神，缓缓抬头看到了一个男生，我也并没有觉得有多奇怪，这里是医院，如果有像我一样的人那也不是很奇怪，只是他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让人昏昏沉沉。我侧过身子从他的旁边经过，继续向前走去。身边的人摸了摸胳膊，我想以前的我知道这个叫做起鸡皮疙瘩。现在的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没有痛觉，当然也不会欢喜。

03

我向医院门口走去，身边的风景像光影一样划过，人们的步伐匆匆，我耳边风声呼呼。我回头看了看医院招牌在刺眼阳光下发出金色的光，医院的门口飘来了烤红薯的香味。我一脚跨出了医院的大门。只感觉到耳边呼呼，眼前白茫茫，失去知觉。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阳台上。人们踩在我的身上，轮椅压在我的身上。我好像忘记了我走出医院后发生了什么……甚至可以说我忘记了我是否走出了医院。

04

我看见傍晚的夕阳，用手撑在地上慢慢的站起来，靠在栏杆上，感觉轻轻一跃就能起飞。我走到病房，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力气越来越少，我冲到医院门口，又出现了相同的感觉，我又回到了天台。我知道了，医院我出不去。我可能坏事做尽，但也一生平凡，不配拥有回顾一生的权力。我没了力气瘫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一双没有温度的手轻轻覆盖在我的手上。我知道这种感觉，我认识这种味道，是今天撞到的味道。我天生敏感，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我往椅子的另一边坐了一格。

他说：“你是不是很奇怪，出不去医院。”我这才看清了他的脸，白的没有血色，但还算清秀，他好像看穿了我的疑惑。“今晚十二点阳台等我。”他留下这句话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看着往来的人，时不时看见妈妈进出病房，为了那个她觉得会醒来的我忙活着。时间的滴答像敲在我心上的锤，终于十二点。我慌忙地往天台走去，他已经在那等我了。秋风呼啸，吹起他的白衬衫，单薄的像他张开双手马上就能起飞。

“你来了。”

“嗯。”

我往他身边走去，靠在他旁边的栏杆上，他突然拉起了我的手往空中跃去，我像掉进了时空漩涡，只隐约感受到手边的温暖。眼前一亮，我出现在一个小胡同里，看见一个小女孩，我知道那是我。她看着别人的漂亮裙子，自己身上的破布，别人的漂亮文具盒，自己却只能把笔放在书包的夹层里，她走到文具店偷偷的把货架的橡皮放进兜里。画面一转，她跑回家里看见姐姐的新书包，自己的手上身上布满了被货铺老板抽打的伤痕。他们不曾过问。女孩逐渐长大，在学校里日记被全班传阅，心里的小秘密，那个第一个偷偷喜欢的会发光的男孩，被大家无情地嘲笑，我看见她的天是灰色的。回到家撞破了父亲的秘密，她缄口不言，慢慢看着妈妈自己慢慢发现，慢慢的奔溃，慢慢的歇斯底里。她是乖乖女孩，她也是毒辣女孩。时间过去，她出落的越发美丽，许多男孩向她蜂拥而来。她遇到一个爱一个，其实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我不想再看了，觉得自己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早早的结束吧。我闭上了眼睛身边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画面也模糊了。我回到了天台上，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回到病房。白色的床单显得我丝毫没有血色，我隐约记得医生说过，醒来的几率很小，要看自己的求生欲。但是我好像就一心求死，丝毫没有求生的欲望，今天的经历更加让我觉得这一生太过坎坷，活着不过得过且过，不如走得痛快，但是我好像能看到母亲眼里的不舍，那个男生眼里的温暖。想着想着就失去了知觉。

05

好像走进了一个雾蒙蒙的森林，我赤裸着身体，身边的灌木丛有好多好多的眼睛，他们走出来把我放在石头上，一人一刀议论纷纷。我清醒过来，从身体里浮了出来，我越来越没有力气，身体越来越透明。听说善良纯真心中有无限爱与不舍的人死后会浮在自己灵堂的上空，保护爱人的心，偷偷往心里埋一颗小石子，让自己在记忆里永生。我自己上了阳台，纵身一跃，看到的是一个男孩的脸，熟悉的白衬衫，好像是他。他在雨里奔跑，怀里护着我最爱的在东街口的玉子烧。她笑的很开心，这是我吗？我会笑着这么开心吗？回忆慢慢的涌了上来，是他！我看见，他每天来到我的病房，每天给我讲故事，他说要我醒来，他说不能再睡了。你渐渐的也从每天守在床边，从两天来一次，十天来一次，最后你穿着病号服来了，你再也没有来了。我的头越来越重。我回到了天台上。我记起来了，你是我活着的意义，你是我坏事做尽，是我使尽所有仅剩的运气换来的唯一幸运。你说你懂我，我和你说我所有的坏心思，你说小时候的我，只是不懂事，你说不和妈妈说真相的我，只是心疼妈妈不知道怎么开口。你说我玩弄感情只是贪玩。你说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要互相谅解。我从天台下去，看见在病房门口坐着的你，我知道那是我活下去的理由，我迫切的想要醒过来。我听见滴滴声，我撑开眼皮，我想去照顾你，我想去用力地爱你。

06

我忘记了活着的理由，我相信上帝和一生纯良的你会带给我爱和自由。我看着病床上的你，我相信，你会在你的世界里遇到我，让我也成为你醒来的理由。雾气依旧笼罩着着这座城市，隐约透出些许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