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小虎

　想念小虎

小虎是一条狗。

　上小学的时候，我养过一条狗。

　　养狗的原因很简单。那时我正在看长篇小说《林海雪原》，书中有位叫姜青山的猎人，他的猎狗名叫“赛虎”，很勇敢也很机灵，还能抓土匪。这狗真是太好了，那段时间把我迷得神魂颠倒。恰巧那一年的冬天，我姑姑家的母狗生了一窝。于是，我步行十几里地去选了一只小黑狗，给它起名叫“小虎”。

　　把小虎抱回家后，它就成了我最亲密的少年伙伴，小尾巴一天到晚对我摇。上学时它会跟我到学校门口，放学后再跟我结伴回家。暑假时我给队里放马，它也跟着凑热闹。马在前面跑，狗在后面跟，小小的我被前呼后拥着，好不威风。

　　小虎很聪明，它能听懂我的指令，还能听懂我的口哨。有一年冬天，父亲领着我进城办年货，它也跟着去了。谁知进城后遇见一群小混混，一个个闲得要死要活的，竟然捡起砖石土块打我的小虎。小虎受了惊吓，刹那间就跑得没了踪影。我急得要哭，父亲安慰我说：“没事，没事，狗的记性比人好，它能自己回家”。那一天，我们在城里亲戚家做客，很晚才回家。回家的路上我越走越怕，因为要路过一片坟湾。刚刚走近坟湾，突然一个黑影扑到脚下，吓得我魂飞魄散。再一看，原来是小虎在等着我们。这让我非常惊喜和感动，就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水果糖喂了它一块。

　　这块水果糖的贿赂，对我的生活帮助很大。之后的两三年，每当我晚上偷着到陕坝镇看电影，小虎就在回家的半路上等我。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父亲多次对我讲：狗是忠臣，猫是奸臣。因为有了小虎的存在，这句话被年少的我当做至理名言，父亲的形象也在我心中越发高大起来。

　　那年夏天，生产队的瓜园子要开园了。看瓜老汉和我父亲商议后，就把小虎借去用用。父亲大概是考虑到家里粮食不宽裕，想让小虎跟上公家人吃几顿饱饭，就爽快地答应了。小虎过去后，没几天就吃得光眉俊眼，毛色发亮。唯一的遗憾是被铁链拴着，虽然待遇很好，却失去了自由。我隔三差五去看它一回，去了也能沾沾小虎的光，可以免费吃瓜。

　　有一天，村里的几个小伙伴约我去偷瓜。他们说，跟上我去偷瓜，小虎肯定不咬，准能成功。那个年代太穷了，从集体偷点儿好吃的是农村娃最大的爱好，向来胆小的我也不能免俗。甚至这一次，我自告奋勇当了狗头军师。晚上，我们悄悄地向瓜园挺进，然后藏在附近的玉米地。几个小伙伴商量好后，让我先溜到看瓜老汉的门前，把小虎安顿好了，不让它乱叫。毕竟是做贼心虚，我鬼鬼祟祟地往前走了一段，就听到小虎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它已经发现了敌情。我急忙打口哨“通名报姓”，谁知那家伙竟放开嗓门大叫起来，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架势。顷刻间，看瓜老汉打着手电提着铁叉走了出来，手电的光束像探照灯似的扫来扫去。一看形势不妙，一群小伙伴拔腿就跑，偷瓜计划宣告失败。第二天，小伙伴们嘲笑我说：“以后再也不指望你了，你那条狗是叛徒，是白眼狼”！我感到很委屈，就央求父亲把小虎要回来。父亲知道情况后大笑着说：“这就对了，吃谁的饭看谁的家!再说了，借给人东西哪能随便要回来？”我说：“那你咋还夸它是忠臣？”父亲说：“那是和猫比，不是和人比，现在它是看瓜老汉的忠臣”。

　　后来听人说，瓜园子搂蔓那天，看瓜老汉给小虎解开了铁链，那家伙像箭一样跑回我家。看我不在，又一趟跑到学校门口。放学后我看见小虎，真想踢它一脚。它却抱住我的腿一顿撒娇，顿时让我的怨恨烟消云散。

　　第二年的瓜熟时节，看瓜老汉又把小虎领上走了。这回没有拴铁链，小虎比以前更厉害，好几次把偷瓜小子赶出了瓜园。

　　后来的小虎，因为有了我和看瓜老汉的庇护，比大多数狗都过得好。再也没拴过铁链，一辈子生儿育女，无疾而终。

适逢狗年，我又想起小虎，虽然几十年过去了，还能清楚记得它的模样。猛然间又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吃谁的饭，看谁的家。这是一种责任啊！（2004年）

作者简介：刘秉忠，内蒙古河套人。做过记者、编辑。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著有小说散文集《河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