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伊人 | 梦里花落之红娘叹
所谓红娘者,必以花为媒,以巧为声,以利为诱,以线为情,以月相约,以雪肤貌、白马郎相牵,遂成天作之合。我为红娘,只一人之托,终人之事,却难见明了,身陷其中,终成暗负。话说大学的光阴里,我也有作红娘的横笛玉骨。
——题记
——题记
我是上了大学之后才知道有同乡会之说。记得入学时,刚分配到寝室,就过来几个往届的同乡送来书架,向我问起家乡事,嘘寒问暖,令我这个乍离开家乡、父母,不知所措的大一新生好温暖。
我是通过同乡会和众位家乡学兄、学姐、同年相熟识的。都是家乡人,有着同样的情结、习惯和爱好,说着同样的乡音,无来由的亲切感在这个边陲学府漫延、升腾。
按照惯例,每年夏季都要举行一次同乡会,沟通感情,交流心得,解决困难,送别毕业生。我是在一次同乡会上认识了同年入学92物理系的“杰”。
他是物理系的精英,长得高大帅气。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集,见了面打个招呼而已。几届同乡会下来,我们也熟识得像哥们。
大三那年的一场太阳雨让我和“杰”有了平生的第一次际遇。
第四节下课预告着上午课的结束,学子们都急急匆匆地往宿舍区的食堂赶,解决饥饿的肠胃。天公不作美,偏偏下起雨来,从教学区通往宿舍区的道路上顿时一处混乱。
有打伞的,有取近避雨的,有抱头鼠的……那天我恰巧带了伞。夹着书本,悠闲地打开伞,持着伞花在雨中慢步,欣赏学友们的荒乱,暗自庆幸自己真的是有先见之明。雨下得很大,却不那么讨厌,因为此时下的是太阳雨,明亮的阳光透过雨帘,为校园平添了几分湿意。
路两旁种植的花草虽叫不出名字,却有股浸人的清香。突然想起潘天寿老师的题画诗“默看细雨湿桃花”。我正在湿雨后的意境中漫步遐思,突然后面传来扑腾扑腾的脚步声,还老乡、老乡的喊着,回头一看,是“杰”,他被雨淋得很狼狈,跑到我跟前,一下子钻到我的伞下,边喘边说,浇死我了。老乡,我来打伞,我们同路,你捎我一程吧。
我们共持一把小伞,“杰”向我兴高采烈地讲着他们系发生的佚事,我则一面小心地规避着身体的碰触,一面附和着他的故事。太阳雨、花伞、伞下的两个青春飞扬的身影,构成了雨中绝妙的风景,也引来路人的侧目。终于来到我的宿舍门前,他的宿舍还要有一段距离,我说,伞借给你了,记得还我,就跑回寝室了。
夏季是多雨的季节,“杰”没有如约还我的伞。又一场雨的到来,我找不到伞了,忽然想起在“杰”那,这家伙真不讲信用。我气得一阵风似的就来到“杰”的宿舍。敲开他的房门,看见他正在那煮汤圆呢。我说,“杰”,我来拿我的伞,他狡黠地一笑,真不巧,伞刚叫同寝的同学借去打饭了,你还没吃吧,和我一块吃汤圆吧。我说,你怎么这么久也不还我的伞?他说,我还了好几次,你都没在,我就拿回来了,不信你问问你的寝友。我才不信呢,我不在,你就放床头就行了呗。“那怎么行,我一定要当面致谢”,弄得我哭笑不得。
他邀请我吃汤圆,我毫不客气吃了大半,然后告诉他,伞回来,就还我。他答应得好好的,就是不见他还,我去了他宿舍好几次,他不是这个借口,就是那个借口不还,总弄一大堆好吃的,打消我的怒气。最后,几经曲折,终于拿回我的伞。他还打趣地说,以后不会来找我了吧,没有伞,我这还有好吃的等着你呢。
伞的情节就这样告一段落了,路上偶遇,他总是愉快地和我同行,很阳光,很灿烂。
大三那年,考试科目中新增了计算机科目。那个年代的286破机器,我是一窍不通。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么长的一串代码我一个也记不住,所以我特理解现在的学生,上课听不懂的感觉,我当时就云里雾里的。考试还得过的,不然就挂科了。
考试给两次机会,第一次在别人帮助的情况下,也没通过。我躲在一个小角落里,心事重重地等待第二次机会。旁边有同学不断地教我,可我就是不会,听不懂。这时“杰”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来到我的面前。“老乡,听说你有难,我特意跨系前来相助”。
我一阵惊喜,你真是我的福星。“杰”是物理系的电脑高手呢,有他在,我的考试不成问题了。轮到我们这批进去补考了,我抽取了考题,“杰”就缩短身形,匍匐在我的身边,监考老师恰好没看见。只见他指法飞快,辟哩啪啦一阵子操作,只五分钟的时间就搞定我的题目。然后又猫腰飞快地串到考场外面去了。
我举手示意老师来检查,老师输入程序,发现我的全对,他用疑惑的眼光看了我一下,我吓出一身冷汗,还好,老师没有深究,本来就是一个选修科目嘛,干嘛非得抓我。
出了考场,“杰”在外面等我。我高兴极了,再三表示感谢。“杰”,说,为考试的事上火了吧,走,为你压惊。我们边走,他边问,想吃什么?我说,就是觉得心热,吃点冷饮吧。我们来到路边的冷饮摊前,我一个雪糕一个雪糕地吃着,还笑着说,别心疼,我吃得不多,让你破费不了多少的。他说,我倒不是怕破费,女孩子太贪凉不好。我哈哈大笑,今儿,可真赚了,有人替考,有人请客,这个日子值得纪念。他一脸坏笑,那你把我也赚去吧。我说,我自有操守,从不打活人的主意。有些累了,各自散了吧,回寝室歇息。
“晶”是我同年考来的同乡,在家乡的时候我们就是高中校友,就读延大名系日语系。他的寝室在我的楼下,因为同学加同乡,我们关系非比寻常,日常走动很勤,没事的时候,她来找我玩,我也去她那玩,是无话不谈的好友。“晶”学业上很优秀,年年拿一等奖学金,由于日语系以朝鲜族为主,汉族极少,她总是显得落落寡合,没有几个相处得来的,更别说异性朋友了。
那日我去她那玩,没事闲聊着说,“晶”,都快毕业了,个人问题有没有打算。她说,瞧你,大学这几年风风光光,身边不断有人陪伴,一直羡慕呢,但你也不没有着落吗?我说,不急,正在选拔中。突然“晶”神秘而害羞地说,正要和你说呢,我喜欢一个男生,但不知道怎么表白。我说谁呀,我认得吗?你当然认得,就是咱们老乡“杰”呀。我惊诧了一下。然后“晶”继续说,我看他挺喜欢和你说话的,你能不能把我介绍给他,说我喜欢她,想做他的女朋友。
我一拍胸脯,没问题,这个红娘我当定了,我去给他说,保证成功。那我给你活动经费吧,“晶”给了我200元钱,我拿着钱一阵风似的跑回寝室。高兴地和室友们说,我要做红娘了。他们问怎么回事,我就把“晶”和“杰”的事简单地和他们说了一下。室友们都认识他俩,连连给我泼冷水,说“晶”根本配不上杰,还打趣说,看你俩倒挺般配的。我连忙制止他们的乱说,就着手准备这场红娘之约。
一个下午,在“杰”从他的物理实验室里出来的时候,我假装巧遇,神采飞扬地和他打着招呼。他惊喜地看着我说,老乡,刚才我还想着去找你呢,你这就来了。我说,“你思故我在”,怎么样,今晚有没有空,你都替我考了试,我请你吃饭报答一下。他说,我随时有空,你请客,我埋单。我说,这次不用,我赚了笔外块,等着和你分享。
傍晚的时候,“杰”打扮得干干净净来到寝楼下找我,一楼的“晶”将头伸向窗外,我看到了她期待的目光,冲她打了个V型手势。
我们来到校园外一家清静的小饭店,要了一个单间落座。服务员拿来菜单,我满身豪气地说,点你喜欢吃的,不要为我省钱哟。他点了我们日常喜欢吃的四道菜,又要了两瓶啤酒。我说,好好吃,待会儿有好事说给你听。我们俩在单间里推杯换盏,说着各自系里的新闻趣事,嘻笑成一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突然反应过来,你要和我说什么好事,我还等着听呢。
我说,你听说过红娘吗?他说,就《西厢记》里的傻丫头吗,我说是。说她干嘛。我说,我今天就是红娘的角色。有人托我说媒。他迷惑地看着我。“晶”咱老乡,你熟悉吧。知道,她在日语系吧。
恭喜你,你中奖了,“晶”看上你了,让我给搭个桥,他想做你的女朋友,怎么样?“杰”突然脸色大变,开什么玩笑。
他停了好一会说,那我告诉你,我喜欢的是你。我一下子怔住了,不知所措。你个傻子,我以为你知道呢。我故意不还你伞,每当你敲门找我的时候,我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特意给你准备的小吃,你不知道?为你考试,我早都打听好,你计算机啥都不会,冒险帮你过关?我以为今天你要向我表白,原来为别人做嫁……
“杰”脸色通红,大声地向我嚷着,引得服务员伸颈直往里看。我嗫嚅着说,你怎么不早说,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已经答应“晶”了,你知道“晶”是我最好的朋友,“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实在不能够……
“收起你们中文系那套酸文假醋的理论”,我不会喜欢“晶”的。我说,你无论喜不喜欢她,也要约她一次,我不想让她失望。那你就让我失望吗?
说着,他就将拳头使劲向墙上撞去,一下,两下,一拳一拳地都在撞在我的心上, 我求他不要这么作贱自已,他就是不停,直到鲜血淋漓,他才停了下来,我拿出手绢给他包扎,他像愤怒的狮子,把我的手绢扔在一旁,“不要你管”。去回复你的“晶”吧,我会约她的。
我到吧台去埋单,他们说“杰”早已把钱压上了。我失魂落魄地离开饭店,回到寝室,一直担心他怎么样了。
第二天,我打理好心情,来到“晶”的寝室,把钱还给她,说“杰”埋的单,“杰”也答应约她了。“晶”兴奋得眼里熠熠发光。她突然看到我脸色不大好。问我怎么了,我只说了一句,做红娘累的。
“杰”果然不负我望,他约会了“晶”。“晶”满脸幸福地去约会了,我期待她的成功。
但“晶”回来并不高兴,她说,“杰”只希望和她做好朋友,没有想像的那么浪漫。我说,别着急,感情慢慢培养,你们会好起来的。
大四毕业了,“杰”最终也没有和“晶”走到一起。“晶”毕业后去了广州东莞一家外企,“杰”则留在物理系做大学老师。我毕业后就结了婚,邀请“杰”参加我的婚礼,他上了不薄的礼金,忙里忙外比谁都热心。
记得结婚那天,我穿着礼服单独经过他的身边时,他说,老乡可真漂亮,只是没有机会一亲芳泽。我白了他一眼,就里面忙去了。
因为我有了家庭,即使在同一个城市也少有来往。“杰”一直孑然一身,做了几年的大学教师后,他毅然辞职南下广东,也许他去找“晶”了,从此再无音信。
李玉婷,女,笔名梦荷,八零末生,现居白银。本科学历,系白银市作家家协会会员、白银市诗词楹联家协会会员。
迄今为止在《读者》《中国妇女报》《中国环境报》《白银日报》《白银晚报》《白银文学》《金凤凰》《甘肃广播电视报》《金昌日报》等全国二十多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等60余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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