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残霜

今夜,我是如此伤感,我是如此沮丧。关上办公室的灯,一个电话打过去,一整天的功夫都是白费。索性让自己从数字中逃出来,感悟一下生存以外的生活。

不去管了,还有明天。深秋的九点半,街头已流露出冷清的味道,灯光把法桐残黄枯涩的叶子照的晶莹剔透,灯光是城市的化妆师,它用光影最柔和的一面,化腐朽为神奇,把城市清灰肮脏的边角度上一层温煦的色彩,让那些孤单的身影在灯光无边的温暖中走着走着,就忘了来时路。

谋生与喜欢,仿佛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极,然而,把喜欢的事变成谋生的手段,是多么悲哀!喜欢会在柴米油盐的琐碎里变得卑微而市侩。仿佛不久前,我还以为自己在数字方面有天赋,这世间世间所有的欢喜,都是以距离为度,若是太近,要么被吸引着迷失了自己,要么褪尽韶华一脸索然无味。

小巷的尽头,昏黄的灯光下有几个夜市摊位,烟火气息招来了几个小摊小贩,

“临潼石榴,十元八斤......”

“沙地红萝卜,五元一袋......”

“香蕉便宜了,十元五斤......”

走近一看,大都是一些卖相不好的次果。卖石榴的小贩掰了好几个石榴,深红的果实在灯光下如同宝石,尝了一下,果真是临潼的,甜。“不要图好看,好看的都是用过药的,发白的背阴树上结的,特别甜。”小贩个子矮矮的,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即便笑起来,嘴角也是向下撇着,便显得愁苦老相。

拎了一堆咧嘴的石榴,沉甸甸的一兜,不过八块钱,吃肯定吃不完,送人它的品相又不好,估计放坏的几率比较大。突然觉得,长得不好看不论对人对物,都是硬伤。大家都很忙,谁有时间去关注丑女的灵魂是否丰盈美丽,谁有精力去陪伴歪瓜裂枣长大?

小吃摊飘出了劣质香油的香味,那种味道比货真价实的芝麻油要香数十倍,有孩子经不住诱惑,去吃了,味精与香料调制而成的小吃的确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吃过以后,总感觉发渴。小贩们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被风一吹,一颤一颤的,许久,稀稀落落的行人步履匆匆,果蔬无人问津,这秋便越发有了冬的味道。

我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穿行在夜色的城中。中年的时间只有很少一部分属于自己,哪里舍得挥霍在街头。十字路口有人画了个圈,给亲人送寒衣。月从云层里探出了头,它的光远不如夜色里的灯火璀璨。它大约也知道,偷偷看了两眼灯光,便羞涩的隐到云层深处。纸在火中明明灭灭,很快化为一只只蝴蝶,风一吹,它们翩跹起舞,飞向天空。

突然想起小时候乡村的深秋,月亮又大又圆,如同一颗明珠熠熠发光,连它周围的星门,也如同一颗颗小宝石,眨着眼睛,让孩子对天空与神灵生出敬畏之心。许多年后,月亮还是那轮月亮,星星还是那群星星,只是它们在城市飞速的发展中老了。

思绪万千,一群人为大洋彼岸的选举争论不休,金毛狮王与瞌睡虫间竞争,随着被搅浑的水越来越残酷。周围大多数人不喜欢金毛狮王,只是因为他活得太任性,太单纯,太不像一个政治家。他总想以一己之力改变许多经年沉淀下来的老规则,对于这些长期只知道服从命令与尊崇权势的起来说,他简直不像这个世界的正常生物。

他们习惯了尊卑贵贱,习惯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大洋彼岸的土地,很容易长出这样一堆秀与林却未被风折断的林子,大洋这边,田里的果蔬都长成了一个模样,连美女都越来越像一个模子刻出来。

其实无论金毛狮王还是瞌睡虫当选,都与我们毫无关系。这片土地上的人很奇怪,与自己休戚相关的人或事,不问,也不说,与自己不相干的人或事,却拼命想掺合一下。

我还是蛮喜欢金毛狮王的。毕竟,他的存在,见证了人性深处的许多天性,这种浑然天成的东西在熟练的政客身上几乎看不到了,正是如此,他才金贵。

白月光清冷冷洒一地,推开窗,对面也有个女子正在推窗,看不真切,恍惚间想起金莲。

街角明明灭灭的火光令人敬畏。倘真有所谓在天之灵,这世上的人还敢如此作恶么?但我们还是应该信其有,那样,我们便会有所顾忌,然后善良开心的活着。

睡吧!一觉起来,那些数字会自己跳回原位,一下子都对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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