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木偶人

┃木偶人┃

文/安好

一觉醒来,杰瑞突然发现自己也成了木偶人。
最近,A城的木偶人越来越多。杰瑞走在街上,总会被过往的木偶人撞得踉踉跄跄。不是杰瑞不小心,而是他根本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是木偶人。同样单调的服装,同样面无表情,同样的肢体僵硬。只有在与之发生实际的碰撞时,才能知道对方是木偶人。因为“痛”的只有自己。
杰瑞便很少上街了,甚至不迈出房门一步。所需用品,一律网购。当然,送货的人也可能是木偶人。杰瑞也见怪不怪了。
但是,当杰瑞发现自己也成了木偶人时,恐惧,对,恐惧,令人窒息的恐惧,瞬间充满胸口。
他从床上坐起来,一只脚刚落地,他就失去平衡地向另一侧倒去,打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他伸手去抓,水杯从无法抓握的手里滑落到地板上,“咔嚓”,碎玻璃像水花一样四处飞溅。一小块三角玻璃直直地扎进杰瑞的小腿,红色的蚯蚓顺着腿肚子向下蠕动。杰瑞感觉不到痛。
杰瑞很不甘心,怎么能做木头人呢。他还想让他的腿带他去吹洱海的风,用他的双手去拥抱所爱的人,认真感受四季的不同,他还有许多没有实现梦境……杰瑞不想变成木偶人。
杰瑞艰难地拖着双腿,像踩高跷一样走到窗前。窗外一只拖着长尾巴戴胜鸟,落在合欢树上,一动不动。它也成了木头鸟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中有一双诡异的眼睛,看着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
杰瑞知道,是他在做怪。
杰瑞问:怎么才能不做木偶人。
空中传来一个声音:除非……
除非什么?杰瑞急切地问。
除非,你的眼里还有泪水。
听了这话,杰瑞在心里笑了。他面部肌肉很僵硬,他连一个笑的动作也做不出来了。
这么简单?杰瑞的心情马上变好了。
看剧,悲剧,这是杰瑞最先想到的办法。以前他看悲剧可没少流眼泪呢,他的泪点很低的。
杰瑞打开电视,一部一部地看,从早到晚。屏幕里的演员哭得稀里哗啦,杰瑞却没一点感觉。他又去看喜剧片,他的笑点也很低的。一天又过去了,杰瑞还是没啥感觉,别说眼泪了,一个笑意都没有。
杰瑞发现自己的眼睛也不好了,无法聚焦。舌头也尝不出任何味道,这么多天不吃东西,也不觉得饿。看来他在一步步接近成为木偶人的实际。
窗户由亮变暗又由暗变亮。不知道多少天过去了,杰瑞发现他的头发也失去了弹性,看上去枯萎得像秋天的茅草。
杰瑞走出门,肢体被无形的绳索拉扯着。他本来是想去河边的柳树下坐坐,听听蝉鸣,看看蝴蝶在树下的花丛里上下翻飞。可是,他却来到了大街上。
街上人很多,杰瑞不时地和别人发生碰撞。他再也没有被撞痛过。杰瑞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他被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他不能自己。
他的脑子时好时坏,刚刚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转身就忘了。
他突然想起来,眼泪,只要有眼泪他就可以破解魔咒。可是,怎么才能流泪呢?
他开始回忆,回忆以前“痛不欲生”的经历……一幕幕过去,那些当初的噩梦,此时却风淡云轻,再也荡不起一丝涟漪。
他的眼泪流不出来。
“你愿意献出你的心吗?”一位天使站在他的面前,“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一颗跳动的心。”
“剜心之痛是可以痛出眼泪吧,”杰瑞想,“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
“太好了,那个小男孩有救了!”
然而,杰瑞的心也已木化,它救不了小男孩。天使失望地离开了。天使失望的眼神让杰瑞很难受,那一刻,杰瑞觉眼眶里有一丝水汽春风掠过草尖般一闪而过。
眼泪,还是没有流出来。
A城,又多了一个木偶人。

作者简介:安好,文字爱好者,中国微型小说协会会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有作品散发于各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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