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福昌:五官疑难综合症(新聊斋)
五官疑难综合症 (新聊斋)
文/ 漆福昌
(一)
某家私立医院,雄伟宏大,富丽堂皇。内科大夫文医生医术高超,除了“望、问、闻,切”外,还有一种特殊功能,就是用鼻子嗅患者。他嗅患者一是诊断病情,二是嗅患者的身份,然后根据不同的人索取红包。收了红包,他开的药方不同,药能对症,解决病痛,而且价格便宜;反之,则药品众多,药不对症,而且价格昂贵。
由于文医生收了红包后,尽心尽力解决了患者的疾苦,很多患者敲锣打鼓送锦旗到医院,文医生很快受到领导的重视,不久提拔为主任医师。来找他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同事们见他老是抽动鼻子嗅患者,因此戏称他“闻”医生。
一远处村民慕名前来找闻医生看病。闻医生用鼻子在村民身上闻出是"山村乡民",然后向村民做手势。村民不懂闻医生的规矩,脸上现出不解的神情。于是,闻医生给村民开了一大堆保健之类药品,吃的、喝的、搽的、输液的,连安胎药也开了进来。
闻医生嗅出村民是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切除。闻医生心不在焉,将村民直肠当成阑尾切除,致其不幸身亡。村民的家属万儿八千的现金是缸钵做磬,响都不响,没了,人财两空。闻医生巧舌如簧,百般狡辩,加上闻医生的威望,医院替他开脱责任。村民家属无权无势,最后含寃而去。
一天,闻医生桌前来了一位中年男子,衣著朴实,脸无血色。闻医生鼻子始终没嗅出患者的身份。他连连向中年男子做手势,暗示其拿红包来。中年人苍白的脸始终无表情,直接了当地问他:“你那两根指头搓来搓去是啥意思?”
闻医生不能明言,揉了揉鼻子,还是嗅不出中年人是哪一路人。嗅觉失灵了。闻医生只好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一圈,然后站在中年人眼前,拇指与食指搓着:“这叫数数,不懂么?”闻医生终于直接摊牌了。
中年人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塞进他的兜里。然后惊讶地指着他的鼻子:“你的鼻子怎么了?”
闻医生拿起镜子一照,鸭子的脚板——拐啰!闻医生整个鼻梁塌了下去,看起来像金丝猴。闻医生吓了一跳,急急往五官科跑去。
五官科医生道:“闻医生,我行医几十年,只见过红鼻子、酒糟鼻,还没见过塌鼻子。你的病没法治,还是戴个口罩吧。”
闻医生戴着口罩回到自己的诊室,见那中年人还守在那里,脸有愠色道:“你还不走,呆在这里干什么?”中年人道:“还没有看病呢?”
“你好好的,没啥病!”闻医生不耐烦。
“我是来给你看病的,不是我要看病!”中年人脸上很严肃,但一脸苍白。
闻医生诧异地问:“给我看病?”
“是的,收红包受贿病!玩忽职守渎职病!”中年人肯定地说。
“你是谁?哪个单位的?”闻医生疑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请你跟我走一趟吧!”中年人向他挥挥手。
“凭什么?刚才你不也是塞了红包的嘛。”闻医生理直气壮,从兜里翻出红包,打开一看,原来是十万元冥币。
“这就是我掌握的证据!人在做,天在看。”中年人说完,双脚离地,飘然而去。
闻医生驚嚇,脱掉口罩,鼻子不塌了,嗅觉恢复了。他揉了揉鼻子,嗅出来了:中年人是已故检察官。原来村民的亡魂到阴间告了状。
闻医生呆若木鸡,一动不动,魂已被摄去。
村镇街道办事处贾主任,接到司法人员关于一桩婚姻引起的纠纷案,来向贾主任请示。案由是一年青农妇与村民憨娃连生两娃,然后玩失踪。数年后,在别处同另一农民同居,又生下两娃。后来,憨娃及家属找到了这农妇,事情扯到街道办事处司法部门。按法律,这位农妇已经构成重婚罪,应当追究刑事责任。贾主任吩咐司法人员按离婚案处理。
司法人员道:“这是不是违反了《婚姻法》哟?农村人都这么学,不是乱套了呀?”
贾主任道:“农村这种情况太多了,尤其是留守妇女最普遍。农村人法律知识欠缺,你说把农妇抓起来吧,两边的娃儿由谁来管?还不是政府的事。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离婚了事。现在很多大事情都忙不过来,哪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
说完,贾主任就去打桌球。他打桌球可是一把好手,闭着左眼、睁着右眼,球球被他用撬杆抻进网里。玩了一会儿,他要开一个纪检会,关于整顿干部作风和纪律的会议。会上,干部们都奇怪地望望他,然后面面相觑,沉默寡言。
贾主任把文件一份份读完,然后开始讲话,言辞凿凿,语句犀利:“对违法乱纪的行为,我们决不姑息。我们的干部绝不能睁只眼、闭只眼,让其泛滥下去……”
干部们绿眉绿眼地望着他,都不开腔。一位干部欲言又止。另一位干部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任,你说是真的不闭眼,还是假的不闭眼?”
“什么真的假的?就是不能睁只眼、闭只眼!”贾主任语气坚决。
“可是……可是……”这位干部结巴起来。
“可是什么?”贾主任有些不耐烦了。
“可是,你的眼睛不也是木匠弹墨——睁只眼、闭只眼么?”这位干部终于说了出来。
贾主任用手一摸眼睛,左眼竟然是闭着的。难怪看东西总觉得怪怪的,眼皮扯起扯起的。贾主任用力睁了一下,左眼皮依然纹丝不动,又用手扯了一下,只觉得那左眼皮如胶水粘住一般,严丝合缝。
贾主任连忙捂着左眼睛,匆匆去医院,进五官科,要求动手术。一位老医生,慈祥和蔼,脸色苍白,劝说道:“动手术风险太大。因为它不同于割包皮。包皮是包着海绵体,而眼皮是包着眼球,搞不好划破眼球,眼睛就瞎了。”
贾主任问怎么办?脸色苍白的老医生仍然和蔼可亲:“这种症状没有办法医治,这是因为平时习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后要养成两只眼睛看、两只眼睛闭的习惯,这症状自然就会消失。”
贾主任刚走出诊室,迎面碰着小解回来的年青医生,问他看什么病?贾主任忙把左眼让他瞧:“眼皮闭起的,那位老医生说,不用看!”
“哪位老医生?你眼睛好好的嘛!”
贾主任觉得奇怪,往后一看,老医生不见踪影。大惊!
年青医生忙问老医生什么模样。贾主任如此这般一说,青年医生说:“这是刚刚去世的老院长啊!”
老院长是憨娃的爷爷。
漆福昌,69岁,重庆50中67级学生,1969年首批下乡丰都县,1975年调回重庆粮食部门。曾任伙食团长、办公室主任,下岗后任过特约记者、记者。现重庆市作协会员,巴南区作协原理事、巴南区评论协会原理事。在《重庆日报》《重庆晚报》等30多家公开发行的报刊上发表作品400余篇,作品入选《知哥知妹》《咱们老三届》等丛书17部,获奖数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