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齐烁萤：松庄牧云记

松庄牧云记

文｜齐烁萤

适逢周末，孩子返程，妻子应酬，我又成了一个快乐散淡的自由身。“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我的季节，正如这秋意渐起，枝头渐黄的交割。

向晚，收拾起案头的冗务，清洗掉茶杯的残渍，关空调，关灯，关门，我意兴松弛，扶阶下至一楼。食堂里，人头攒动。周末总有些孩子来换换口味，体验一下成年人的朝九晚五生活。空气里有自由的律动，活泼可爱。我点了份水饺，两个卤鸭爪，清淡饮食，节俭饮食。保持良好的饮食习惯，防止病从口入，是健康生活重要的前提。

饭毕，我主意已定。明天在文化中心有一个文化跳蚤市场，卖点旧书，文创，自家的手工，闲花碎草儿什么的，目标对象是孩子们，算是今年“地摊经济”朝文化方向的衍生品。创意者是图书馆的负责人，一个非常有思想的年轻人。我是早早地在朋友圈里得到了消息，并率先替女儿的同学报了名，明天跟她一道去练摊，也算是圆了我本年度的“地摊发财梦”。今天准备先去踩踩点，难得的无牵无挂。

出门，户外的天光还正明艳艳。夕阳斜挂在世纪缘酒店的大字招牌下，发出刺目的光，但天顶已是一片柔和了。卷积云迫压着楼宇，在绿树的映衬下，居高临下成片的集结，铺展着绚烂的美。天变得更高旷，光散得更渺远。小城的钢筋水泥森林把天、光、云割裂的体无完肤。我想迅速地逃离，去西边无遮无挡的池河岸边，见证落日的辉煌。

阳光还没正好，灼热也尚在风的流动中继续发威。抬眼向西，依然眩目不已，逃离变得毫无意义。我修正了方向，继续按照原先的规划，折返向东。这样就可以背对夕阳，紫气东来了。一路的梧桐林荫道，一路的车水马龙，小城在喧哗中承纳了一个个不同的面孔，不同的故事，不同的情绪。我虽不能完全感知，但我热烈地祝福匆忙的人们：周末愉快！

直角拐弯，前方正面偶遇一个骑赛车的男子，车把上挎着一个圆鼓鼓的包。我多年前喜欢骑单车，因而只要看见骑这种变速车的人，总习惯仔细地盯一眼，看看是否是我以前的骑友。果然，此人是我熟悉的一个跨界的清流W君，摄影界与骑车界，都能看见他的身影。挎包里装的是单反。简单寒暄后，我问他去哪儿采风。他说今晚的云漂亮，他正准备找个合适的角度去咔嚓。看来，摄影师的眼光跟我们平常人的眼光是不一样的。我们是为了发现，他们是为了发现美。这一字之差，学问可大了去了。他要爬高楼去拍片，我则是信马由缰。就此告别，我继续兜兜转转折弯向西。

西边的云系已经逐渐开始丰富，晚霞渐渐烧起来了，浓墨重彩，天空变得越来越炫目多彩。我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在路口拍了两张，可惜重重叠叠的建筑物、构筑物和道路上的绿化带横七竖八地任性排列，阻碍了镜头，它们才不管我需要进化一双发现美的眼睛的迫切。

我以前为了看池河夕照，曾匆匆赶过路，知道最好的长虹落日稍纵即逝。为了追赶时间，我加紧了脚下的步伐，朝正西的高速公路地下通道方向走去，这里正是本地人所谓的松庄，一个被拆迁过的自然村庄。通道口南端是两条城市主干道的十字交叉口，地势呈东高西底，也是城南城北的过渡区域，加上穿城而过的高速路，这边的建筑密度底，视线也比较开阔，正是远观的好去处。

我站在十字路口东北角向西望去，太阳已经老气横秋地没入了地平线。整个天光，在卷云细密而分散的映照下，组合出奇妙的拼盘图案。色系丰富，有金色，橘色，橘红色和红色。每一种色彩都绚烂逼真，闪耀着通透的光。万丈霞光将西天拱卫得像一座神圣的宫殿，宫殿上方一条U型卷云带，像一条飞龙昂扬着，神龙在天，面色凝重，久久不愿散去。此刻，随着时间的流逝，各色的云也在不停地调和，渗透，变换着棱角和造型。它们似乎都努力放下自己的矜持，来共襄这一场华丽的盛举。

这一刻，我耳边响起一段非常熟悉的旋律，“……如果云知道，想你的夜慢慢熬，每个思念过一秒，每次呼喊过一秒，只觉得生命不停燃烧……”。这是台湾词曲人季忠平、许常德为歌手许茹芸量身打造的一首歌《云知道》，不知唱出了多少云的过往，多少云的今昔，多少云的惆怅，多少云的消亡！

此时此刻，我这一片人间闲云，在这松庄的路口，望着高天上的流云，沉寂地想着天地之宏阔，城市之变迁，心灵之旷达，不觉已是心潮澎湃，“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在这季节的秋天，生命的秋天，在这磅礴的云的呵护下，我与天地交融，久久不愿归去。

天色已黑，大路上，下晚工的手艺人、建筑业者、自由职业的人们，无暇顾及这场云的盛宴，匆匆地似倦鸟还巢。他们纷纷与我擦肩而过，没有留下任何交集。

我再次向西方望去，一黛黑云无声地紧迫着地平线，中间尚存一线光亮的缝隙，路灯也雪亮成两道有弧度的平行线，直插到远方的天际。

“……光明和黑暗交织着，厮杀着，这就是我们为之眷念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雨果）

夜幕降临，云色渐没，小城昏昏，慢慢趋向了宁静。

图片：网络

编辑：董祖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