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京剧旦角表演的诀窍:“似可不必讳疾忌医,把跷功全废”
戏曲表演艺术载歌载舞,它要求演员能灵活掌握浑身机体,使之成为塑造舞台形象的艺术材料,所以必须经过严格训练,使自身从自然人变为艺术人。因此,京剧各“行当”训练有共同的、更有特珠的要求和要领。
一般说来,作个京剧演员,都要进行“基本功”(“幼功”)训练,熟练地掌握”四功五法”,不然在台上就会露“怯”。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台上的一招一式,行走坐卧,都与“基本功”根基深浅相关,我只结合对“旦行”的要求和要领谈以下几.点。
手,“手之舞之”。手是舞蹈节奏和造型美的重要条件。手无论静态造型、小的比划、大的挥舞,都要在美的条件下显出曲、顺、刚、柔。旦行手的造型是兰花指。手指、手脆要练得柔软、和泛。用时根据人物年龄、性格、情境、造型,手分阴阳,兰花指开大、开小有别,出手欲前先后,欲左先右,青衣多饰中青年妇女,一般说来动势要稳,花开要盛,花旦、花衫多为少女、少妇,花开较小,动势柔软俏丽,刀马、武旦要在刚健脆利上下功夫。“云手”虽与练手有关,但重在身段,要以脊推为轴,手分阴阳,眼随手转,两手皆如兰花初绽(不攥拳)齐乳取平,到嘴下边分开双臂。
梅兰芳示范兰花指
“云手”是身段根基。“旦行”无论文、武、老,少,翻身、舞袖、卧鱼、望月等,都从“云手”化出。演员台上不会灵活准确用手,如鸟失翅,舞蹈性就大为减色。
眼,是灵魂之窗。人物在不同情境和相互关系中,喜、怒、哀、乐、惊、恐、羞、怨、恨等复杂的思想感情,都需眼光传神。演员不会用眼传情,戏就散神一半,要练得眼会说话。行动坐卧,以眼领神,身形相随。眼睛上、下、左、右,快、慢转动,以及各种表情神态,要“以镜为师”,时常练习,方能用时呼之即出,自然流露。正因眼可传神、传情、所以不能滥用,要灌注人物灵魂,发人物灵魂之语。
青衣饰演人物多稳重端庄、贤慧淑静、不苟言笑,所以多用醒目、羞眼、或惊、恐、悲、怨;花旦用眼繁多,以喜、媚、羞、柔取胜;更常随情感跳动,伴以音乐节奏耍动眼球,对人心灵情感给予夸张表现。身段动作、舞姿塑象美与不美,活与不活,眼睛能否传神、传情,极为重要。
荀慧生之《打樱桃》
步,是舞蹈的基础。是于人物性格、行动最富于特征的表现。台步要领在腰、在腿。腰板要挺,腰椎要直,步大步小要稳、要轻、要快,切忌弯腰、折腿、甩跨,一走三晃,必然难看。训练要严格要求。我小时学台步,是腿夹着答帚、铜钱、纸钱,两腿并拢从慢到快练走台步,花旦、武旦、刀马旦要练“跷功”。“跷功”就过去来说,是表现缠足女人,建国后为澄清舞台形象,废除掉了。但练台步仍可使用,它的确见功奏效。绑上“跷”,腰自然挺拨,腿直用力,练走、跑、站、转,中心贯注,肢体自然舞动,优美好看。如去掉“跷”走在台上,会如身生双翼,更觉轻快利落、俊秀俏丽。欧美人在生活中没有缠足现象,芭蕾却用脚尖行走。因为艺术离不开美,脚尖走能增加妇女体形、姿态、造型之美。我们似可不必讳疾忌医,把“跷功”全废。有志者练练“跷功”有好处。
名票戎伯铭化装《阴阳河》绑跷
步伐种类很多,但人物年龄性格不同,却各有特征可寻。人是按照“美的规律”进行创造的。我们先辈从自然万物吸取素材,创造出不同人物年龄性格特征的台步,如青衣稳重端庄,项强腰挺,目不斜视,节奏缓慢,神态自如,有“孔雀步”之美,花旦多为丫头少女,年轻活泼,爽朗俊俏,左顾右盼,身头微晃,步履娇健,则有“鸡步”之称,闺门旦多为小家碧玉,少女、少妇,娴静灵活,活泼俊推,静中见动,扰如“鸽步”,玩笑旦,多为丫头妓女,聪明伶俐,风流爽快,又蹦又跳,活泼轻浮,步似“麻雀”,刀马、武旦多为英雄豪杰,讲究工架风姿,稳健磁实,婷婷玉立,疾如风雪,静如处女,身姿造型多从“凤凰”找谱,彩旦多为丑婆老鸨,摇头晃脑,浑身贱肉,可与“鸭步”相比,老旦步履沉重,如有负重,可称“牛步”。这些,都是以形取神,正如磋步似“水上飘”,鬼步如“风摆柳”。要善于掌握节奏、韵味,非全模拟鸟兽之行。
打,有手打和刀枪棍棒对打等。打练全身肢体随合,不僵不板,手到,眼到,身随。上步、撤步,大小步位于转身快慢很有关系。无论手或刀枪对打,要稳、准、狠,帅、脆、美,既有生活之真,又有艺术之美。
身段、做表,是把“基本功”统一协调起来,用于表现具体的生活内容和人物行动。比如《贵妃醉酒》中杨玉环赏花卧鱼、《西厢记》红娘莺莺赏花扑蝶等身段、做表是否优美、准确,对人物理解的程度和“基本功”根底深浅,隐瞒不住,都会在这里得到直接的显见。
欧阳予倩之《醉酒》
唱、念、自然要求字正腔圆,音色醉美,传神传情,声情并茂。青衣主唱,花旦、刀马主白。唱念不但要扩大口腔共鸣,气发丹田,花旦更要在嘴皮上下功夫,念白清脆,快如流水,宇如炒豆,又脆又响。
总之,各“行当”都有不同的要求和要领,演员要刻苦锻炼,用时才能得心应手。常说:台下几年功,台上几分钟,就是这个道理。
(《陕西戏剧》1983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