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奇案:县衙内知县家三命惨死 斧锤剪锥泄积怨 背后隐情令人怜悯

明朝某年八月十六,正值休沐日,巳时​了,湖州府仁化县衙里还是出奇的安静,官差衙役们没有上班,值班人员因昨夜凑在一起喝了点小酒,现在还没有起床,而居住在后院的县太爷一家同样也没有动静。

直到午时,一阵凄厉的喊叫声将这样的平静被彻底打破了:“快来人啦,杀人啦!”官差三娃子被吵醒,咯噔了一下,拔腿就往外跑去。

喊叫的正是县衙里的厨子,此刻他站在县太爷一家所居住的房门前。

房门大开,一股重重的血腥味从内向外扑面而来。房间里的地上,赫然躺着三具死尸,分别是县太爷张仲、张仲的妻子杨氏和杨氏的贴身小丫鬟。三人倒在血泊之中,血液已经凝固,想来已经死去多时了。

最让人震惊的是三人的惨状,远非一般的凶杀案可比。

张大人的身体被切分成了四块,头被砸得个稀烂,身体上是遍体鳞伤,尤其是胸口处,被戳得血肉模糊;杨氏也好不到哪里去,头被砸烂,身上衣衫破烂,数处刀痕;只有那位小丫鬟的尸体稍显完整,只有脖子上有明显的伤痕。

厨子显然被眼前的一幕吓掉了魂,而随之而来的衙役们也是吓得浑身发抖,站在正午的太阳下,还是手脚发麻,不寒而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怎么办?报官吧!但死的就是官,又该去哪里报官呢?府衙!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提醒众人,应该去府衙报案。

一番推选后,众人决定由三娃子和另一个叫四勇的衙役去往府衙报案,剩下的人将房门关上,死守在外,不准任何人靠近。

湖州郑知府听说仁化县衙里出了灭门案,死的还是知县一家,哪还敢怠慢,当即带着人奔着仁化县来了。

到达仁化县时已经晚上了,郑知府带着一队人,举着火把,进到了案发现场。尽管已经听三娃子和四勇描述过现场惨状,但亲眼见到时,郑知府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稍适安定下来,郑知府令仵作验尸,详细记录现场情况。

经过一番勘验,仵作回报道:丫鬟死于脖子上的刀伤。张仲的致命伤有多处,脖子上、胸口处、心脏处的伤兼是致命伤;除了这些致命伤,身上还有几十处非致命伤,应该是重物击打形成的。杨氏跟张仲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头被砸烂了,但身体没有被切分开。

从死者的伤口可粗步推断出,丫鬟是死于三角形的锐器,张仲死于圆形的锐器,而杨氏同样死于三角形的锐器。

郑知府听完汇报,紧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夜半三更进入县衙杀人,杀害三人,而守卫的兵丁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听到,可见,作案极为迅速。另外,三人同时遇害,想来杀手并非一人,很可能是团伙作案。

郑知府沉思良久,周围的人也不敢出声,再加上面前三具令人发指的尸体,现场十分诡异。

就在此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呼救声:“救命啊,来人啊!”这声音,异常微弱,飘飘荡荡,似有似无,在黑暗中透着阴森和恐怖。

正是因为环境的安静,尽管微弱,但在场的人都听见,胆小的人不禁喊了出来:“有鬼啊!”

这句话刚说完,那呼救声再次传来了:“来人啊,救命啊,救我们出去啊!”

明明有人喊救命,现场却没人敢动一步,每个人都死死地抓住自己手里的武器,这时,只听三娃子说道:“好像是赵夫人的声音。”

听三娃子这么一说,大家也没有那么害怕了,拿着火把顺着声音的方向开始寻找,最后来到了一个小柴房的门前。打开门锁,里面居然有四个人,均被捆住了手脚,围坐在一起,其中两人的嘴还被布条堵住了。

郑知府大手一挥,衙役们蜂拥上去,将四人齐齐带出。来到光线明亮之处,确认了四人是赵氏、唐氏和各自的丫鬟。

赵氏和唐氏是张仲的夫人,另两位丫鬟则是两位夫人的贴身丫鬟。

待四人气息喘匀,郑知府问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被谁绑在了这里。

赵氏哆哆嗦嗦地说道:“大人,有鬼啊,我们昨天亲眼所见。昨天夜间,我们正在一起吃酒饮宴,忽然来了四个蒙着面的鬼,他们身着黑衣,头戴黑巾,手持利刃,将我们四人绑了起来,打晕后,扔在了柴房里。今天醒来,听见外面有人说话,才大喊救命,然后你们就将我们救了。”

郑知府又问其他三人,三人都极力附和,昨晚发生的事情正如赵氏所说。

这却让郑知府纳闷了:穿着黑衣戴着黑巾的鬼?如果真是鬼,又为何杀三人,而不是将所有人都杀掉呢?

此时已是大半夜了,不便继续问案,郑知府令人将几位夫人带去休息,留下几位看守现场,其余人员休息,明日继续审案。​

郑知府回到了客房,毫无睡意,正打算揣摩案子时,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打开房门,郑知府带来的仵作和一位捕快走了进来。

二人走到郑知府面前,鞠了一躬,随后从身上拿出了四样东西,分别是斧子、锤子、锥子和剪子 。

郑知府不解,转头望向二人。二人悄声说道:“大人,这是我们在柴房中发现的东西。”

这四样东西是最常见不过的物件,每家每户都有,在柴房发现斧子和锤子也不足为奇,但剪子和锥子出现在柴房就有些奇怪了。

仵作说道:“我对比了这几样东西和死者身上的伤口,正好和伤口吻合。张仲胸口的孔,应该被这把锥子所刺;脖子上是被这把剪子所划,砸头的是锤子,分切尸体的可能是这把斧子。”

听完捕快和仵作所说,郑知府反问道:“如果真是鬼杀人,会用这些工具吗?”

两人被问愣了,面面相觑,郑知府却是一笑道:“所以啊,哪里会是鬼杀人,明明是人扮鬼杀人。”

第二天一早,郑知府重新开始审案,他决定一个一个地询问,首先唤上堂来的是赵氏。

寒暄几句后,郑知府问道赵氏:“昨天你说是四个恶鬼杀人,你相信世间真有鬼吗?”

赵夫人回答道:“大人,我以前也是不相信,这不是亲眼所见吗?不由得不信。”

郑知府点点头道:“我以前也是不信,不过这几年,我逐渐的信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些年,我见过很多鬼,见得最多的就是冤死鬼。昨天夜间我还见了一次呢,而这鬼不是别人,正是你的相公,仁化县知县张仲。”

郑知府一边说着话一边紧紧地盯着赵夫人,只见赵夫人打了一个哆嗦,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然后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看到赵夫人的反应,郑知府又接着说道:“你知道张大人给我说了什么吗?他不光给我说了话,还给了我四样东西。”

郑知府将斧子、锤子、剪子和锥子摆在了赵夫人面前:“他给我说啊,有人拿着这四样凶器杀了他。你猜他说杀他的人是谁?”

再看那赵氏,哆嗦得更厉害了,头死死地低着不敢抬起。

郑知府又追问道:“你知道他给我说杀他的人是谁吗?你可以猜一猜。”

赵氏慌乱地说道:“我、我、我不知道啊。”

郑知府突然一声怒喝道:“好你个赵氏,事到如今还不从实招来!”

那赵氏扑通一声,从椅子上跌了下来。跪在地上的赵氏不再颤抖了,好像之前的害怕都是装的。她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事到如今,我就说了吧。杀他们的事,是我一人做的,与其他人无关。”

郑知府冷笑道:“你一个女子,能杀三人吗?”

“确实是我一人所为。昨天他们都喝醉了,人事不省,更没有力气反抗,我就将他们一个个都杀了。”

郑知府一拍惊堂木道:“赵氏,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吗?杀人已是重罪,你包庇其他人犯,更是罪上加罪。而且现场可见,绝非一人所为。凭你空口白话,你以为就能包庇他人吗?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从实招来,以求宽佑!”

听了郑大人的话,赵氏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背后的隐情。

赵氏出生在湖州乌程县,父亲赵仁是乌程的知县。赵仁没有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赵仁舍不得女儿远嫁,所以给女儿​招​了个赘婿,这个上门女婿正是张仲。

张仲本是一介书生,父母早逝,家徒四壁。眼见日子过不下去了,正好看到赵仁在招婿,凭着一表人才的外形,张仲成了赵家的上门女婿。

张仲虽然熟读儒家经典,但人品低下,毫无仁义之心。刚进门时还算是恭恭敬敬;时间一长,丑态萌发,轻视岳父母,虐待妻子,极尽人伦之不齿。

赵仁见状,心生不满:自己受委屈就算了,怎么能让女儿受委屈呢?再说了,现在自己还在世,还能给女儿做主。如果哪天自己不在了,张仲还不知会如何为难女儿,到时女儿岂非有苦无处说?所以赵仁想让女儿和张仲离婚,另寻他嫁。

哪晓得,赵氏却不同意,她认为烈女不事二夫,既然嫁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见女儿如此坚决,赵仁劝说了几次无果后,只得作罢。

不过这事传到了张仲耳朵里,反让他对赵氏生出了几分感激之心。在赵氏的感化下,张仲一改心性,认真读书,过了几年,居然考中了举人。在赵仁的资助下,还谋得了仁化县知县的官职。

本以为小两口的日子从此顺遂了,哪料到,得了官职的张仲不仅不感恩于岳家,反而故态复萌,还没有上任,就先娶了一位青楼女子杨氏为妾。

因为善解人意,又会笼络男人,杨氏一进门,深受张仲的宠爱,而她仗着这份宠爱,居然在家里恃权霸恶起来,以当家主母自居。

赵氏生性懦弱,不愿与之发生争执,被迫交出了手里的持家大权。

赵氏的不争,让张仲更加变本加厉了。上任不久,他又娶了唐氏。唐氏和赵氏一样,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子,知书达理的姑娘。

赵氏和唐氏显然不如杨氏有情趣,并且张仲对二人多是利用其娘家权势的心态,对杨氏则是一心娇宠得多。

正是张仲有恃无恐的偏爱,杨氏渐渐从妾变成了妻,两位夫人反而成了妾室。甚至到后来,二人连妾室都不如,在家中的地位跟丫鬟差不多。

二人的家世是杨氏不能比拟的,也是她极其痛恨的,所以经常借故虐待二人,张嘴就骂,招手就打,更是家常便饭。

张仲对此视而不见不说,自己也会对二人进行家暴,稍有不顺,轻则罚跪,重则鞭打。

赵氏和唐氏本各有一位贴身丫鬟,两个丫鬟先后被张仲收了房,没享到半点好处,却成了杨氏的眼中钉,极尽侮辱。

不光主人侮辱,杨氏的丫鬟,狗仗人势,也时常对四人责骂有加。

在外人看来,张仲家中是三位夫人带着三位丫鬟,实际上却是一位夫人,一个丫鬟,其余四位都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四人同病相怜,经常互相倾诉、互相安慰,将所有的冤屈积压在心底。

再是泥人儿也有爆发的一天。过了几年这样痛苦不堪的日子,四人再也承受不住了,决定报仇,将过往的委屈和怨恨一起讨回来。

经过商议,四人决定在八月十五这一天,趁着张仲和杨氏酒醉,一齐动手,将三人杀了。

第一次杀人,又深藏怨恨,下手之时,四人近乎于疯狂,有人拿斧子,有人拿锤子,有人拿锥子,有人拿剪子,一顿地乱砍乱戳。

事后,四人将身上的血迹洗净,把衣服放在灶堂里烧了,又躲到柴房里,把门从外面锁上,互相捆绑起来,做出受害的伪装。

赵氏非常平静地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最后她说道:“人确实是我们四人一起杀的,但大人,能不能开开天恩,饶了他们三人,让我一人顶罪?我嫁给张仲以后,曾有机会离开他,可是我没有,还对他心存幻想,认为他会改正,甚至为此气死了爹娘。我不是一个孝顺的人,如今又做下了这等事,我是罪有应得。人世间我已不再留恋了。但唐氏家里还有父母,两个丫鬟自从进了张家的门,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请大人开恩,饶了他们吧!”

这一番讲述,情真意切,郑知府听得是连连叹息,他又将其他三人叫来,让他们说出事情的原委。

三人上堂后,赵氏望着三人道:“姐妹们,我已经将实情告诉了郑大人。咱们一齐跪下,求郑大人开恩,让我一人顶罪。”

出乎意料,另三人听完赵氏所说,纷纷跪下,但都求着让自己顶罪,让其他人活下去。

郑知府轻声问道:“你们说张仲虐待你们,可有证据?”

这时,唐氏先站了起来,将外衣脱下,只见胳膊上、腿上伤痛累累,再看一旁的两个丫鬟,全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块好的皮肤。

唐氏道:“大人,这是您能看得到的伤,在身上其他部位,我们伤得更重。身上的伤可以治愈,可以被看见,但心上的伤呢?它能治吗?”

一席话说得四人抱着痛哭起来。郑知府心生怜悯心,道:“按四位的说法,张仲是死有余辜,可是就算他该死,也不应该被两位夫人和丫鬟杀死啊。律法无情,你们杀死了他,还得给他抵命啊!”

郑知府心中万分不忍,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治四人的罪,自己良心过意不去,不治罪,自己岂不是包庇犯罪?有什么办法可以两全其美吗?

想了好一会儿,郑知府笑了起来,他对四位女子说道:“你们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半个时辰后,郑知府回来了,刚一坐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走水啦,快来救火啊!”

大白天的,为何会着火呢?

原来这是郑知府放的火。他想放过这四位女子,但又不想落下口舌,所以略一思索后,准备将案子办成天谴,意思是张仲是遭了天谴被火烧死的。

郑知府离开大堂后,避开守卫,放了一把火,将案发现场给烧了。

火是从县衙里面起的,等守卫看见时,已是烟火四起,赶来救火时,已经来不及了。房子烧成了一片废墟,几具尸体也在火中化为乌有。​

在结案卷宗里,郑知府这样写道:仁化知县张仲到任后,政事荒废,生活荒淫,不爱子民,不敬鬼神,以致遭天谴。正午时分,竟天雷滚滚火焚县衙,张仲、夫人杨氏等三人葬身火海。

不管这样的说辞上级信不信,但此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也没有官员继续调查。而曾经目睹过现场的官差们,迫于知府的官威,也不敢对外声张。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张仲饱读诗书礼学,但为人卑鄙不堪,怠慢老人,虐打妻妾,宠妾灭妻,违背了人伦之大德,十足的渣男。这样的人,即使为官,又怎么能够指望为民做主呢?

君子之道尽在夫妻人伦之中。如果遇上渣男,特别是有家暴倾向的渣男,一定不要心存侥幸,自以为能改变一个人,但往往这样的自以为只能是自以为。

对要共度一生的男人,时刻要有清醒的认识,生活需要感性,但有时理性,却能让你远离不必要的是非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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