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延令的凡人传奇（连载七十四）
这里是《三坔夜话》，李老师在这里跟你说故事，聊语文，话庄道巷，谈古论今，吟哦娱笔，抒怀述志，点情碰心......
第七十三章 含泪忍屈苦酒独饮 人做天看相煎何急（2）
渐渐地，子沐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她骑电动车上班已感到不是那么太方便。为了自己和肚子里宝宝的安全，也为了上下班的便捷，不给工作造成时间上的影响，她跟爹妈商量，想在学校附近租个房，让妈妈来煮煮饭，暂时帮照顾一下，必要时，就让爹爹和奶奶都住过来，省得妈妈来回奔，心挂两头。杏雨和晓雪听了都表示支持，江英老人也要晓雪放心去，说她身子骨还硬朗，自己煮煮饭、望望门口没问题，只是晚上得有个人回家就行。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子沐便按计划租房住了下来。
春节时，子沐又去了部队，这次她认识了好几位军嫂，大家待她都不错，这令她很是开心，脸上也现出了少有的灿烂阳光。特别是于副大队长的爱人沈嫂对子沐不仅关心体贴，而且向她传授了一些胎教及孕妇保健的知识。子沐对这位热心的已随了军的嫂子满是感激，同时子沐因听辜志军说，他前不久被提拨为中队副指导员，于副大队长还是替他讲了不少话的，所以子沐更请这位嫂子代她向于副大队长等各位首长表示感谢，并委托沈嫂请首长们进一步对她丈夫严格要求，说在这方面，她作为一名军人家属是坚决支持的，决不拖丈夫的后腿。沈嫂告诉她，辜志军人挺鬼灵的，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就是有时孩子气似的喜欢耍小聪明，好玩，特别喜欢玩电脑。不过她要子沐放心，说是她会帮管住他的，另外领导也会有办法的，现在他担子重了，也不会野到哪里去，在部队他也不敢。子沐听沈嫂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心里也更敬重这位快人快语、热心直率的嫂子。
子沐从部队回来时，沈嫂也来为她送了行。路上，沈嫂对辜志军讲，做一个军人的妻子是不易的，特别是未随军的妻子，所有的苦累要一人扛，所以作为在部队的丈夫要体谅，哪怕一个电话也是对妻子的一个安慰啊！沈嫂的话说得子沐泪水涟涟，辜志军也听得似乎动了情。沈嫂最后问辜志军，希望子沐生男孩还是生女孩？辜志军回答，不管生男孩还是女孩，他都一样喜欢。沈嫂的所问，子沐其实私下已问过辜志军好多回了，辜志军每次的应答都是最好能生个男孩，当然生个女儿也不介意。现在辜志军面对沈嫂的提问作了这么一个满意的回答，子沐自是心里暗暗高兴。所以临别，她不舍地和丈夫也和沈嫂分别作了一个拥抱，然后才含泪挥手登上了回延令的大巴。
转眼新的学期开学又已两个多月过去，这会杏雨主持的那个实验课题也已到了结题验收阶段。他忙于工作，一时没过问到子沐的事。子沐已到了临产的月份了，可她仍挺着个大肚子在坚持上班。她担了一个初三毕业班的课和一个初二班的课。初三的这个班是她从初一就送教上来的，那会儿让她送班，校领导并不知道她已怀了孕。她教的这个初三班在四楼，她现在每天都得挺着大肚子从一楼登到四楼，太累太累，太让她吃不消了，可她硬是咬牙坚持着，不肯请假休息，不让中途换人。她跟她父亲一样是个责任心很强的老师，她也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再多苦多累，她都不吭一声。她不把第一轮复习好，不让“一模”考下来，她是决不肯休息的。谁知这天她上楼会突然跌倒呢？她的跌倒惊动也感动了所有闻讯赶来的师生与领导，更让杏雨心疼万分。面对大家的关心与担忧，她硬是在几位同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并幽默地安慰大家说，这是特别的胎教，让这伢儿在娘胎里就经受摔打的锻炼，以后出生长大后就不会骄气了。杏雨不放心，便要她去做个检查，校领导和在场的老师也都这样劝着。她拗不过终于去了，还好检查下来并无大碍，所有的知情人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子沐却反而紧张了起来，因为郑凤花夫妇得知消息后也赶了来，不过他们最关心的是有没有顺便请子沐的朋友在检查时帮看一下是男孩还是女孩。子沐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们却误认为肯定是男孩了，于是便乐呵呵地走了。子沐见他们这么看重生男生女，望着他们远去的背景，心头不由笼起了一层不祥的阴云。子沐心下又想，管他们呢，只要辜志军不介意就行。她决定继续到校上课，可领导却不肯，说是反正一轮复习已结束了，下面二轮差不多就是做题、讲题，而且复习内容也基本是统一的，所以剩下的时间让别人代一代课已没什么要紧了。子沐认为她坚持到二轮复习结束应该没问题，还是由她来上比较好，待她将归类的知识要点、重点、难点再帮梳理一遍，到时她也就真放心了。领导征求杏雨的意见，杏雨理解女儿的心情，说是以后她上楼就让同事陪护着吧，就此算表示了同意。这会，已到了五月十日，辜志军恰巧有了探亲假。他回来的第五日，子沐结束了她的二轮复习，当晚便肚子痛得不行。拖到第二天早上，子沐说她可能是难产，已坚持不住，必须送去医院。辜志军立马叫来出租车，即把子沐送去了医院。郑凤花和得到消息的晓雪包括辜志军的“姑母”（生母），也都随后一并赶到了医院。医生说，孩子太大，必须采取剖腹产，否则会因难产而造成危险。辜志军与子沐都表示愿立即做剖腹产手术，且遂给院方签了字，子沐也因此而被推进了手术室。
大家都焦急地在手术室门外的过道里等待着，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情与期望，谁也不肯到休息厅去。约一个小时的光景，手术室门开了，一名护士抱了个胖乎乎的婴儿过来说，这是李子沐生的，是个胖女伢儿，有八斤九两呢！晓雪和刚赶到的杏雨听了都喜不自禁，两人看了看，正要叫郑凤花也过来看，谁想她扔下了句话：
“这医院的空气我受不了，闻不得这药水味，子沐的妈妈你就在医院照顾你女儿吧！我头疼，得赶快回去！”
说完，郑凤花瞧也未瞧一下这孩子，竟然就扬长而去，再也未见了她的踪影。辜志军此时呆立一旁，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当即便蔫了下来。不过，他还是上前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才让护士将孩子再抱回了产房。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愤恨、失望和痛苦的泪水立即溢满了晓雪的眼眶，她对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的杏雨道：
“杏雨啊，千万不要生气，你的病是气不得、急不得的，你若气坏了身子，我叫可咋丫办啊？从今后家里的事，特别是照顾妈妈差不多就全靠你了，做饭、洗刷你就自己多学着点儿，你又要吃苦了哇！”
“放心，我会的，你就在这里安心照料子沐她母女俩吧！”杏雨见晓雪有点泣不成声，赶忙答应道。
离开医院时，杏雨又对辜志军嘱咐说：
“小辜，你现在的身份已不仅是妻子的丈夫，而且是孩子的父亲了。你是做父亲的人了。子沐坐月子，你又恰好有探亲假在家，许多事要多担当些，望你能做一个好丈夫，更要学会做一个好父亲！”
辜志军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着稍稍点了点头。
子沐生了个女孩，这是辜家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他们满打满算认定子沐肯定会生男孩，子沐有同学在医院，杏雨有学生在医院，难道不曾找这些人做个检查？如果做了检查明知是个女孩却让生了下来，那不是有意作弄辜家，定让辜家后继无人吗？辜家的人既然这么想，子沐便注定会没有好果子吃了，子沐的遭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么，这会辜志军又是什么态度呢？杏雨的嘱咐他听进去了没有？以前他表的态还算数吗？这些问题一时还真叫人难以回答，因为说起来实在让人心寒和心痛。自他的女儿降生后，辜志军便如同丢了魂似的，整天不言不语，心思重重，或者是在家上网打游戏，当他的“甩手掌柜”。子沐在医院，几乎就靠妈妈晓雪一人服待。常常是过了饭期，辜志军才给子沐将饭送来，更不管岳母晓雪的吃饭问题，问也不问一句。子沐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你辜志军能不能给我送饭时也给我妈带一份，或者多送一点，哪怕一点点？如果存在你家庭的因素，你能不能说几句安慰我妈的话？没有果子吃，也说个果子话吧，况且到医院后也不是不可以下楼去食堂给我妈打一份饭菜上来啊！子沐如此想来，便止不住地而一任泪水打湿衣襟。子沐出院后回到了辜家。因为按乡俗，月子里的媳妇是不好住到娘家去的，这样出院后子沐的照顾只能指望辜志军和他的母亲郑凤花了。在子沐的孩子未出生前，或许郑凤花甚至辜志军都因怀着他们心底的那个希望，似乎确实愿意为子沐坐月子尽些照顾的义务的，特别是郑凤花还预先就备了好多孩子的尿布，因为她不肯让孩子用超市的“尿不湿”，说是用那个孩子长大后容易成罗圈腿的。然而现在孩子出生了，辜志军却很不愿去给孩子洗尿布，他想推给郑凤花，可郑凤花整天阴沉着脸，连话都懒得搭理子沐。个中原因，不言自明。没办法，晓雪只好隔三差五地过来。这天是星期日，杏雨不放心，便陪晓雪一同来了辜家，顺便将给小孩子买的小床、躺车都带了来。谁知辜家院门紧闭，杏雨夫妇按了半天铃，叫了半天门，郑凤花才将院门开了。进了院门，推开厅门，却又见上楼梯的门锁着。杏雨便有些纳闷：人在家，锁楼梯门干吗？正在思忖，忽听楼上传来一女子的喝骂：
“你真是臭不要脸啊！生了个女孩还骄贵，还想要人给洗尿布？”
“妹子，你怎么能骂人呢？我可是你嫂子啊！我不正坐月子吗？”这是子沐的声音。
“什么嫂子？你就是一个外人！告诉你，你给孩子取了个什么若蓉的名字，佤辜家不采纳，孩子叫佑兰，小名就是佑儿，这是我爸取的，在佤辜家，我老爸的话就是圣旨！”
“取若蓉这名是我跟你哥商定的，你们这样做太霸道了吧?”
“谁霸道了？看我不揍你！”
“嘭——”杏雨再也忍耐不住，一拳砸在门上，愤怒地大声喝道：
“快给我开门！”
门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辜志军，后面跟着两手叉腰的他的妹，还有紧抱着孩子的悲伤欲绝地流着泪的李子沐。
“乖乖，你受苦了！”晓雪赶忙上前接过外孙女儿，不由也哭了起来。子沐伏在杏雨的肩上，泪如滂沱，她抽泣着请求杏雨带她回家。杏雨没有想到辜志军在苏南一民办大学上学的妹妹会在家，更没想到他这个妹妹会对子沐这般蛮横无理，并且辜志军就在现场，却又未吭一声。此时的杏雨忧愤万分，但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他没有跟郑凤花母女说什么，而是问站在一旁的辜志军：
“你就是这样做丈夫和父亲的？就这样让你的妻子坐月子的？要知道月子里致个病，刀也刮不净呀！你懂不懂啊？”
“她们两个伢儿拌个嘴，做父母的何必去计较，去认真呢？”郑凤花忽然插话道。
“我要计较就决不是这样子了。不过她们都不是细伢儿了，都是有文化有知识的，应该知书达礼，如我女儿缺乏教养，你可以当面我讲，我让她赔礼道歉，我也领失教的责任！”杏雨不紧不慢地对郑凤花作了回击，有理有节，却又话中有话，令郑凤花母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灰溜溜地走向了一边，再也没有吱声。
上了楼，杏雨继续问辜志军怎么办，辜志军认为他妹马上就要回学校去，孩子再过几天也满月了，待孩子满月他也要回部队去，因此子沐和孩子只有拜托孩子的外公外婆照顾了。他说，一过满月，他就送子沐回娘家，请岳父母千万理解他的难处，他也将永远记住岳父母的恩情。
话说到这份上，杏雨和晓雪也只好劝子沐先安下心来，一切听辜志军的安排。为了使子沐放心，而不致于再担惊受怕，杏雨又告诉她，说他会让离辜家不远的子沐的大舅母每天来看望和帮助照顾她的。子沐这才点头表示了同意。
几天后，孩子满了月，辜志军也回了部队，子沐也终于熬出了这“月子”的地狱般的生活，“逃”出般地回到了娘家。从此她和女儿若蓉的病痛冷暖，辜家再也没有过问过。好在这时她还是获得了一点安慰，因为她教的那个毕业班的英语中考成绩优秀率在校平行班中名列第一，在全市也名列前茅；父亲主持的那个实验课题也顺利通过验收而结了题。
作者简介
杏园挂鞭人李长贯，昵称杏园秋雨。职业与兴趣使然，为全国农村中学语文教学研究会会员，江苏省写作协会会员。昔教余喜涂鸦，著有长篇小说《杏雨烛泪》，亦常有短文小诗散见于报端杂志；今赋闲书斋，借微信平台，于“杏园乡轩听秋雨”，聊天说地，结远朋近友，快慰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