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延令的凡人传奇(连载四十三)
这里是《三坔夜话》，李老师在这里跟你说故事，聊语文，话庄道巷，谈古论今，吟哦娱笔，抒怀述志，点情碰心......
第四十二章费尽心难救海英命 了真相化怨泯世仇(1)
诗云：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转眼到了一九八三年，又是一个秋天。
站在元坔的地头，放眼望去，稻浪滚滚,一片金色。缀满枝头的银杏果，如串串葡萄，又如闪亮的星星，似乎在对人们说：快开镰了，先赶快接我“下凡”，你们再去忙活，再和我的朋友们一道拥抱这个不平凡的秋天吧！
人们喜不自禁，也许是真的听到了这银杏果的呼唤，也许是感到现在的生活有了奔头，感到了就要过上好日子的甜蜜。这不，在延令县推广“统一经营，专业承包，联产到劳”生产责任制才一年多，人们便完全解决了温饱问题，再不用去粮管所排队买“借销粮”和国家的“救济粮”了，因为打下的粮食交了部分国家的，剩下的便全都是自己的，各自家里都有了余粮。现在人们是“手中有粮，心里不慌”自然也就“脚踏实地，喜气洋洋”了。更何况，天随人意，今年又是一个好丰年呢？！
明月中秋，杏雨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着月饼赏着月，其乐融融。已五岁多的子澍和子沐一个躺在海英的怀里，一个坐在江英的大腿上，都竞赛似的唱说着在这儿流传了不知多少年的《凉月子粑粑》儿歌：
凉月子粑粑，照见他家；他家有个爹爹(dia)，嘴里吹着喇叭；他家有个妈妈，手里捧着虾虾；他家有个哥哥，差我半升豆豆；告诉他家姐姐，姐姐去找她奶奶；奶奶奶奶找不到，她在房里抱宝宝；宝宝哭着要老爹，老爹去打野狗没回家。
听着两个伢儿稚声稚气的童音，听着这颇有意味的儿歌，三位老人和杏雨、晓雪不由全都大笑起来。高兴之余，自然也就生出了无限感慨。
成儒想起了一九五八年中秋他因被“拔白旗”而在县城学习班“反省”的情景，江英、海英则想得更多。杏雨呢，他则想起五年前晓雪生孩子时那令人揪心的一幕，想起这五年来抚养孩子的经历，想到这些，他更是慨叹不已。那会儿，晓雪生孩子固然是死里逃生，两个孩子出生后也同样是险象环生的。不说别的，单一个孩子嘴里生事，一个孩子患肺炎，就够吓人的了。那会儿，买什么都要凭计划票券或领导批条子，否则是很难买到的，粮油及肉类食品就更为紧张了。于是“走后门”即时“走红”而成为“时髦”。因为靠关系“走后门”还是可以买到你想要买到的东西的，而且是“官价”。晓雪当时动了手术，又在月子里，正需要鱼肉之类补补身子，否则不仅对恢复身体不利，还会因此而缺奶影响孩子的生长发育。按说，凭晓雪大哥是副局长这层关系，走一下“后门”还是行得通的。可季晓东却偏偏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他这里绝对是“后门”紧闭，此路不通。当然按正常计划也能发到一点肉票，但杏雨得半夜三更就去排队，否则去晚了只能排在最后，结果等上个半天仍是空手而归。所以说晓雪这“坐月子”就像寿星老儿睡竹床——挨了足（竹）杲了。大人缺营养没奶水，两个孩子只得吃五块钱一袋的奶粉；由于奶粉质量不过关，又没个苹果什么的，弄得孩子吃奶粉“烧口”生了火，因此也就难怪要闹病住院，使他们自小没吃上甜蜜的奶水倒尝足了苦水。
杏雨现在一想起来，仍为自己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无能”，致使妻子和孩子都受了苦，遭了罪，而深感愧疚和难过。事实上，他确因自己有“书呆子气”，而不善“走后门”和不愿“走后门”。他真的没有他哥明仁有“本事”的。虽说晓冬很讲原则，也很有水平，但他还是受了明仁的蒙，上了他的当，而被走了一下“后门”。明仁“聪明机灵”，他知道晓冬是个抓农业的官，有一定的权力，在他身上还是有利可图的。晓冬讲原则不错，但可以让他既不违背原则，又能走一下“后门”呀！为此，明仁便以大队队办厂的发电机需发电，几台手扶拖拉机需下地，却因没柴油转动不起来为由，写了份报告要求上级支持农业，批拨几吨柴油。此时，明仁已是大队会计，大队的公章就在他身边。因此，他很方便地在报告上盖了章，然后拿了报告去农业局找晓冬，冠冕堂皇且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晓冬批了。可晓冬却不知道明仁正是利用他批的这些“官价”柴油，竟转手成“黑市”倒卖给了大队的队办厂，由此而狠狠地赚了一把，并且如来他这里批条一样不费吹灰之力。所以，无怪明仁总是嘲笑杏雨是“书呆子”了。不过，他是不会将这些实情告诉杏雨的。这些情况还是晓雪在队办厂里听人家讲后，从他大哥那里侧面做了证实才明白了真相，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且不说明仁不愧是拨算盘的人，做事心计的确了得。却说杏雨这会正在自责，又想到两位母亲为了子澍和子沐两个伢儿怎样地含辛茹苦地精心服侍，想到父亲成儒竟为抱两个宝宝伤了筋，直到现在手都不大好抬得起来，他想到这些，心潮就不由更加涌动，不由更加觉得自己除对不住老婆、孩子，更对不起年迈的父母。父母辛苦一辈子，现在好日子来了，该让他们享享福了。以前是父母为我杏雨操碎了心，现在又为我杏雨的孩子操着心，什么时候我能让他们省心，我为他们多操操心呢？杏雨想着这些，眼眶就湿润了。
想着这些，杏雨就忍不住对月下三位老人说道：
“佤爹爹和两个妈妈，你叫操劳一世，不曾有过好吃，也不曾有过好穿，现在种责任田，包产到户了，再不会吃糠咽菜的填不饱肚子了；往后日子好过了，只要有钱，也不愁买不到肉呀鱼的，所以呢，我要和晓雪好好忙，挣几个钱买点好吃好穿的好好孝敬你叫，总该让你叫享享福了吧！”
儿子的这番知冷知热的孝顺话，三位老人听了都满是欢喜。好一会，海英忽然叹了口气说：
“佤罐子，你孝顺我叫晓得哦，伢儿哎——不过呀人到这个世上来不是图享福的，总是要去挨杲的。我是不想去享什福了，想享福，除非躺在门上头南脚北哟！”
“妈妈，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这好日子不是开始了吗？就像这中秋之夜，明月高照，也是是福星高照啊!”
“说得倒也是，但愿天天如今朝！”海英不愿伤了大家的好情绪，况且杏雨说得确有道理，她也就表示赞同。
这时，成儒猛地想起死去的翠莲和王通讯，便说道：
“要是翠莲县长和王通讯能活到今天就好了！”
“是啊！现在日子好过了，许多冤假错案也都平反昭雪了，张阿姨和王叔叔要查的真相，也即将要大白于天下了。今年春节期间，晓寒大姐回来，我们谈了那事后，她很重视，前次专门通了一下电话，她说事情很快就有眉目了。”杏雨接过话说。
形势越来越好了，他们现在谈论这样的事已不用在家里人面前保密了。当然，由于涉及到还要追查撞死翠莲县长的直接肇事者，对外他们还是很慎重的。知道这事的目前还只有江英、海英、晓雪和晓冬，再就是直接参与查案的成儒、杏雨了，都是家里的也是绝对信得过并共同关心着这事的几个人。而且，晓冬局长知道这事后，即表示一旦查明真相，他便一道联名向县委汇报，如果遇到困难，他甚至可以先向县委主要负责同志汇报，以取得组织的帮助。所以，杏雨现在对自己所负的使命，是越来越有信心了。他已感到，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正当成儒、杏雨父子俩又在围绕着这一话题聊开的时候，突然海英放下孩子，捂着胸口离开了。杏雨觉得很不对劲，于是就跟着海英进了房门，小心翼翼地问道：
“妈妈，你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吃了口月饼，堵得慌……”
话还没说完，海英竟呕吐起来，吐出的又竟然是暗红的血和那一口月饼。
杏雨立即慌了起来，忙叫来爹和江英妈妈，晓雪也慌张地赶来了。大家一看，都吓呆了，心情也一下子都沉重起来。
第二天，杏雨即用钢丝车驮着海英妈妈去医院作了全面检查。结果显示，海英患的是食道癌，并且已到晚期，胃、肺看来也有问题。
这是多么的不幸啊！这是海英的不幸，也是杏雨这个家的不幸！眼看着好日子已开始了，可海英在这样的时候倒下了，真的要应上她的话，没了享福的命了，这怎么不叫人心痛不已，悲伤万分呢？杏雨的一家人又怎能接受得了这个事实呢？要救海英！一定要救她！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救她！哪怕拼尽血汗，去过滚钉板的生活也要救她！只要她能活下来，一家人再怎么苦也值了！
作者简介
杏园挂鞭人李长贯，昵称杏园秋雨。职业与兴趣使然，为全国农村中学语文教学研究会会员，江苏省写作协会会员。昔教余喜涂鸦，著有长篇小说《杏雨烛泪》，亦常有短文小诗散见于报端杂志；今赋闲书斋，借微信平台，于“杏园乡轩听秋雨”，聊天说地，结远朋近友，快慰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