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刊【卷首】:世界在乌龟背上
霍金在《时间简史》开头讲过一个故事:
据说著名科学家贝特兰·罗素有一次演讲天文学,他描述了地球如何围绕太阳公转,而太阳又如何围绕银河系中心公转。
演讲结束,坐在房间后排的一位小个老妇人起立说道:“你讲的是一派胡言。实际上,世界是驮在一只巨大乌龟背上的平板。”这位科学家露出高傲的微笑,然后答道:“那么这只乌龟是站在什么上面呢?”
“你很聪明,年轻人,的确很聪明。”老妇人说,“不过,这是一只驮着一只,一直驮下去的乌龟塔啊!”
这是科学和神话对峙的一个小笑话。不过霍金讲的时候,似乎也没笑。他意思是,我们大部分时候,也比老妇人高明不到哪里去。罗素讲的“日心说”,不过几百年,老妇人的神话则至少已伴随人类上万年。神话再进一步,就是哲学,老妇人的“乌龟塔”也不妨是哲学家们一直在思考的“第一推动力”。
这是人们观看世界的三种基本方式。
最近看许倬云先生讲历史。看到他的历史研究方法,即“时间线切面”法,又不觉和老妇人相视一笑。
许先生的大意是,历史的切面就像一个四面四角的立体型:文化系统、经济系统、社会系统、政治系统相互作用,每个系统又衍生出若干小系统……历史永远在变,“上一个切面分分合合的图像,和下个切面分分合合的图像对比,你就知道变化在哪里”。
如果用更形象的表述,大概就和那个“乌龟塔”差不多。
这种方法,和科学家追求线性规律的精确性差异很大。历史总不是像地球绕着太阳转那样精确——可以公式计算。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历史总是一堆很复杂的因素相互作用,日积月累。或许,“乌龟塔”上某一只乌龟的脚动了一下,历史就发生了复杂的变化,如同蝴蝶效应。如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熟悉历史的老师们,可能很容易看出,许先生这种方法即是《春秋》的历史方法。《春秋》看似断代史,实为一部“通史”,它取了中国先秦封建社会一个切面。鲁国十二公的历史,总和起来,又分成三个切面,叫做“张三世”,即所见世、所闻世、所传闻世。分别是:自己和父亲所见的历史,从祖父那里听说的历史,关于高祖曾祖时期传说的历史。
把历史和每个人的家世联系起来,历史不是一堆事情,也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客观规律。每个人都在历史中有相应的位置,因此,人要对自己负责,就是对历史负责。老话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中国人便从历史中引出了他的文化精神,他的人生态度。
许倬云说:时段最短的是人,比人稍微长一点的是政治,比政治稍微长一点的是经济,比经济稍微长一点的是社会,最长的是文化,更长的是自然。自然有二十四节气,因此,中国人过日子,也跟着自然变化同步,养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
2020已过去一半,疫情,洪水,我们已经历了太多悲痛。接着是中美冲突加剧,乃至可能变成“新冷战”。
自然—文化—社会—经济—政治—人,都跟着出问题。
夹在里面的教育应该做什么?在下判断之前,我们不妨再多看看历史。
往前看三十年、一百年,再往后看三十年、一百年,一代人就是一个变化,几代人就是一个新生。我们做每个选择,都是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