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春秋（二十二）
作者：朱海洪
沪语改写：边秦翌
沪语讲述：余震
扬州城后首来走出了最最有名个“紫罗兰美发厅”，以滚龙钳烫波浪、男女式化学烫美发技术著称于世；伊个“72刀半”修面绝技更加是令人称道。
“72刀半”绝技后首来传到了上海，我勒勒剃头店里向见识过个。
剃头师傅修面修到最后，以人个鼻梁为分界线，左边36刀，右边36刀，末了半刀是轻刮鼻梁高头个汗毛，倏然收刀。
我小辰光呒没进过正规个理发店，连得隔壁个“华安”理发店也呒没去过，尽管“华安”个剃头师傅就住勒阿拉屋里个楼下；呒没其他原因，就是为了省钞票呀。一般来讲，姆妈就带我到路边摊去理发。
摊棚里向个光线比较暗，摆仔一张靠背木椅子，旁边立勒一只井字型个面盆架，架子边浪有得只水龙头。剃头师傅老眼昏花，一汏头就水漫金山，总归要弄到我眼睛里向，我只好一面揩眼睛一边哇哇大哭；老师傅个手法比较简单粗糙，剃头发缺少坡度，就搿能介直别别个剃上去，突然又断层了，剃好之后，顶浪个头发变成功一只“马桶盖头”；小朋友看到勒就要来打头搨：“新剃头、打三记，勿打三记触霉头，一、二、三”。
从此之后，我再也勿肯去摊棚了，后首来剃头就全靠“长脚”。
“长脚”是剃头匠里最简单个。伊手里拎了只小皮箱，有辰光，干脆拿剃头家什用白布包起来，往胳肋竹下头一夹，晃晃悠悠朝弄堂里走过来，时勿时个吼一声：“剃头喽”！
母亲拨“长脚”叫上楼来。“长脚”打开小皮箱，拿出刀剪、木梳，抖一抖白布朝我头颈浪一围，“咔嘁、咔嘁”剃起来，一面剪一面还搭我姆妈讲讲闲话。一歇歇，一只头就剃好了，“长脚”收8分洋钿；收拢家什，拍拍屁股跑路。我自家照照镜子，勿像“马桶盖头”了，就邪气满意。
每趟逢年过节，我剃好头，姆妈也顺带便会得让“长脚”修修头发；“长脚”走脱之后，姆妈自家再对牢仔镜子修修眉毛。
伊拿出一盒海棠粉，用粉扑往眉毛浪扑一扑，防止皮肤出油，让毛发根根矗立；再用一根相当于前臂长个棉线，两头打只结变成一只环，手拉两头，照勒镜子，拿忒长或者杂毛一根一根拔脱。伊讲伊出嫁个辰光就是迭能修眉毛个，古法叫做开面或者绞面。
姆妈修眉毛是难难板板做个，只有一桩事体，伊是三日两头就要我陪勒海去做个。啥个事体啊？去看陈医生。
我常庄陪姆妈去看陈医生。看陈医生，勿是走亲访友，是寻陈医生看毛病。
陈医生是个针灸女医生，开了一家私人诊所，就勒北京西路浪。诊所个外墙浪镶勒一块牌子，高头写勒海：
专科针灸
陈某某医生
搿歇，陈医生个名字我已经想勿起来了，我只能跟牢仔姆妈，也叫伊陈医生。
姆妈有得风湿性关节炎，发作个辰光几乎是勿能走路个。每趟去看陈医生，伊总归要手搭牢我个肩胛，一步一步走得邪气慢。从新昌路个“承兴里”走到北京西路，大概要走一刻钟；一只右转弯，诊所就到了。
诊所只有一开间门面，里向倒是邪气宽畅。太阳光从对牢仔马路个高窗照进来，窗明几净。进门右手有得一只又宽又大个就诊台，台子后头拉勒一张天蓝色个布头帘子，帘子后头靠墙有得一张狭长个床。东北角浪一排长凳，供候诊个病人坐勒海休息，墙浪还挂勒两张针灸穴位图。西北面小门有得一条通生活区个通道。
整只诊所就两个人，一个是陈医生，还有一个是陈医生个阿姐。
陈医生面相宽厚，慈眉善目；阿姐是瓜子面孔，眉清目秀。阿妹有才，负责看毛病、打针；阿姐漂亮，负责招呼照应，充当护士。一进搿家诊所，就好像春风十里了。
付好五角洋钿诊疗费，姆妈坐勒诊疗台前头。
陈医生伸出食、中二指搭脉、问诊，挨下来让伊睏勒挂帘后头个床浪向，弯腿伸脚个敲敲关节。检查结束，陈医生打开白颜色个搪瓷扁盘，从纱布里向拿出3、4寸长个金针，手捏勒螺旋缠丝个尾部，用酒精棉花揩一揩针尖，摸准膝关节个穴位，一针下去，旋进旋深；湿气重个辰光，陈医生还会得用艾草熏炙，甚至拔罐咾啥。
等到姆妈膝盖浪金针林立，两个人就开始嘎山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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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 编辑：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