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樱|我的母亲（二十三） / 开普饭

我的母亲（二十三）

作者：咏樱

在我的印象中，我觉得母亲总喜欢把小事搞大。所以，无论家里发生什么事，我都是报喜不报忧。然而，即便是报告“好事”，她也总能想出种种不妥之处出来。

不过，后来发生的一件大事，让我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后来，我又带晨子去医院做过一次核磁共振。医生看了看报告单，对我说：“你孩子还是很幸运的，这些年，囊肿没有长大。”

“医生，谢谢你，谢谢。”医生的话让我感到很欣慰。我以为，乌云散去，从此，我的天空将是一片晴朗。

然而，我彻底地错了。命运还是毫不留情地对我伸出了尖利的爪子，准备将我撕得粉碎。

2009年8月，我的晨子在一场咳嗽、发烧之后，被诊断出“淋巴瘤”。拿出报告单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我感觉天塌了一半。我给母亲打电话，连哭带喊地说：“妈妈，怎么办啊，晨子得的是淋巴瘤。”母亲并不确切地知道这是什么病，以为动个手术就会好。在电话里，她安慰我：“你不要着急，女儿，有话回家慢慢说。”

我的母亲不知道这个病的凶险，我也不知道。第二天，我带着孩子住进了市立医院内科病房。医生用了两天药，说，你的孩子我们治不了，你赶紧联系转到大医院去。同事们也劝我，赶紧转院吧。情急之下，我联系了在福州医院的同学，她帮我联系到福州协和医院内科。我回家收拾行李，带着孩子连夜坐火车赶下去。到那里，已经是半夜。我们在医院附近联系了一家私人旅馆暂时住下。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感觉有东西从身上爬过。我大喊一声，跳起来打开灯，原来是一只老鼠。然后我就一直开着灯，不敢再关上。在迷迷糊糊之中，我再一次睡去。

陪着一起下来的两个亲戚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我一个人孤苦无依，于是打电话叫母亲下来帮忙。母亲接了电话，交代我的弟弟照顾好我的父亲，就急忙坐车赶了下来。

医生给孩子挂了一些化疗药物，然后说需要做活检才能诊断病情。取活体要从气管插管子进去，手术风险很大。

医生说：这个手术风险很大，孩子可能死在手术台上，你考虑好，要不要做。

母亲不同意做。我说，如果不做，医生就无法确诊；无法确诊，就不能给孩子做进一步治疗。我也不想做，可是没有办法。

在晨子要做手术的前一天，我站在旅馆的走廊上，望空祈祷。母亲走到我的身边，说：“女儿，你长出白头发了。”她伸出一只手，将我头上的白发揪下。我说：“妈，随它去吧。”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一夜之间白头”。

手术日子定好了，第一次手术没有做成。因为孩子很紧张，管子无法插进去。第二次进行得还算顺利，可是手术结束后，在手术车推出来的那个瞬间，孩子身上插的管子突然掉了，孩子的呼吸没有了。医生在窗口说：“签字，你的孩子需要急救。”

我哭着喊：“求求你，医生，救救我的孩子。”

在手术室外，我如困兽一般，一直在哭。我在祈祷，也在控诉，控诉命运的残忍和不公。我的母亲一边哭，一边在身边安慰我：“女儿，晨子会出来的，你不要哭啊。”

后来，晨子终于出来了。他的鼻子、口腔都插着管子。我完全不认识运送床上躺着的这个人，这真的是我那活蹦乱跳的晨子吗？

晨子在ICU病房呆了6天，每天都在跟死神搏斗。我艰难地熬着，医院半夜下病危通知书，我半夜冲到医院。晨子想活，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暂时逃脱了死神的魔掌，活了下来。我去ICU病房看他，他的口腔插着管子，不能说话。在手写板上，他写：妈妈，我好饿啊，我想吃东西。

我哭了，边哭边说：晨子，你快点好。从病房出去，妈妈给你买汉堡。

他又写：护士都很喜欢我，说我长得很帅，像王力宏，她们录歌给我听。

我说：晨子，你还要好好地活下去，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六天之后，晨子从ICU病房转了出来，转到儿科病房。不久，主治医生给晨子做了第一次化疗。因为刚动完手术，身体虚弱，晨子无法扛住化疗药物的袭击，他在上厕所时轰然倒下。我和隔壁病床陪护的家长把他拖到床上。

我的母亲跑去找医生，她边跑边喊：“救命啊，医生，救命。”整座楼都回响着她撕心裂肺的喊声。

医生和几个护士匆匆赶了过来。诊断之后，医生说，你的孩子是化疗感染，患了败血症，生命垂危。

晨子被转到另一间病房，医生给他用了最好的抗败血症药物。他的口腔溃疡，里面几乎全部烂掉，他的臀部长了一个很大的疖子，然后开始溃烂。他整晚呻吟，无法入睡。他说：“妈妈，你让我死吧，我不能再陪你了。”

我哭了：“你不能死，你死了妈妈怎么活下去啊！你一定要坚持住，孩子。”

他说：“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太累了。”

我说：“我和你的父亲都希望你活着！不过，如果你实在坚持不下去，你就走吧。”说这话的时候，我明白了什么叫“肝肠寸断”。

母亲和我日夜守在床边照顾孩子。我实在熬不住了，仰头倒在旁边的一张病床上沉沉睡去。我的母亲趴在晨子的病床旁，整晚守着他，丝毫不敢怠慢。经过一周的治疗，医生终于将他从死神的手中再次夺了回来。

母亲晚上要帮忙看护晨子，白天还要上街买菜、做饭，给我送饭。她的身体吃不消了。一次，在来医院送饭的路上，她神情恍惚，差点被一辆迎面而来的车撞了。就在这时，小弟打来电话，说父亲刚动完肾结石手术，躺在医院，需要人照顾。

母亲难以取舍，她问我：女儿，怎么办？

我说：妈，你回去照顾父亲吧，这里我来。

母亲买了车票回去了，孩子的父亲从邵武下来陪了孩子一个下午，第二天也回去了。我一个人守在医院，买菜做饭、在照顾孩子，是身为一个母亲的信念让我撑了下来。孩子终于从败血症的艰难治疗中熬过来后。我将他转到了肿瘤科，然后是第二次化疗，这次，他没有倒下。

（图片来自网络）

个人简介：

咏樱，真名黄勇英，毕业于福建师大中文系，中学高级语文教师，福建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中国新归来诗人。现代诗歌文化艺术主编，诗意神州平台主编。已出版散文集《带爱上路》，诗集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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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杨振

主编：咏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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