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坤夜读丨中年听蝉(有声)
稿源:掌上长沙
2021-08-16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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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气静心宽,也学会了自己找乐儿,譬如听蝉。
小时候,听蝉声嘶鸣,十分厌烦,觉得蝉声聒噪,让人心烦意乱,又打搅休息。这盛夏酷暑,大汗直流的,一团热火在心中跳动。此时此刻,蝉声不管不顾直灌耳鼓,无休无止,怎能不让人恼怒,甚至甩出几句糙话。
父亲知道了我的烦恼,笑着说:“孩子,蝉全身是宝,鸣叫是它的生活方式,相处久了,你或许会喜欢它的。”我有些茫然。不过,蝉壳可入药换钱,蝉蛹味道鲜美,我很久以后体验到了,倒是捕蝉的乐趣,在爸爸和我谈话不久,就经历了,十分有趣。
后来,走向校园,在浩瀚的诗书中,不时发现蝉的身影。比如唐代诗人虞世南《蝉》:“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以蝉喻人,意为立身高处,德行高洁,才能说话响亮,声名远播。自此,我对蝉的印象大大改观,竟然慢慢喜欢上了这个丑陋的乡村歌手。
步入中年,宽容之心、同理之心渐长,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蝉也不是蝉。有一天,一只肥蝉闯入办公室,趴在地砖上,一动不动,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仔细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全身披覆乌黑的铠甲,头部宽而短,额唇突出,乌黑的眼睛圆溜溜的,嘴巴是一根又细又长的管子,两旁长着八字须触角,身披透明轻盈、留有蜘蛛网般斑纹的膜翅,威风凛凛,宛如出征的将军。我怜惜它的遭遇,轻轻捉住金蝉,把它放在临窗的树枝上。瞬间,他便又欢唱起来。
夏天是蝉的世界。即使在闹市,也可以听到它们的心声,有一种故人相逢的味道。
蝉声如洗,起音很低,音节单一。突然一声声“知了——知了——”如飘渺的烟雾交替升起,音量迅速攀升,抵达巅峰,仿佛藏着一颗青春躁动的心。再后来音量陡然降落,越来越小,恰似一颗石头投入水中,涟漪过后,无迹可寻。
我不知道这几只蝉藏身于哪棵树、哪片叶下。但是它们的声音是清亮高亢的,它擅长独唱,一只蝉的清唱,张力强,如金玉之声;也乐于合奏,一蝉领头,众蝉呼应,重复昨日的歌,乐此不疲,兴致盎然。一声声抵达我的心田,把那种愉悦灌输到我的灵魂之中。
蝉是一种对温度感知敏锐的生命。幼虫时代它藏身于温暖的沃土之下,熬过漫漫严寒。成年后,感觉到生命的召唤,在炎热的夏季从土中打开一条通道爬出来,蜕去最后一层皮,舒展湿软的翅膀,幻化为成虫,栖息于高高的树枝上,开始一生高昂清越的鸣叫。从地下到枝头,从沉默到发声,这种质变,让蝉兴奋不已,引吭高歌。这个季节,离秋风落叶,离留念哀叹还很遥远,活在当下,纵情山水,释放本真,何其快哉!这一声声蝉鸣,感染得我不觉思绪打开,神游天外,仿佛自己就是一只快乐的蝉,卸下了面具和负重,身轻似燕,还原了生命的本色。
有人说,蝉与禅同音,蝉声就是禅音,我深以为然。蝉的生命短促,因此它格外珍惜一寸寸光阴,狂放地歌唱,歇斯底里,目空一切。它就是古代的高洁之士,活出了自己的精彩,走自己的路,任凭他人论短长。
而我们活在尘世中,被名利快车绑架,盲目攀比,满目风尘,满心劳累,活得麻木。
人当如蝉,洗尽铅华,听从内心的召唤,心无旁骛,简单丰盈,为生活而歌,不忘初心,方得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