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是两岸犁花开
文//江波
我在读初中的时候,还没到过县城利川,后来虽说到离它稍近一点高中读书,对利川的了解仍然是一无所知。那时适逢利川建市,从人们脸上凸显一色的喜气中,我感到这不一般。为纪念这件大事,老师在课堂上布置了一篇赞美利川风物的文章。不得己我花了一个晚自习的时间胡编滥造了一篇,内容包括腾龙洞,鱼木寨什么的。其实那会我哪也没去过,关于那些物事我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大概是感情色彩流露得要浓一些罢,没想到年轻的语文老师竟如获至宝,把我这篇涂鸦之作当做范文亲自在班上朗读,后来还拿到学校的优秀作文栏里张帖。我当时确实有点脸红。时隔数年,我有幸从学校毕业分配到利川城里工作,心里不免激动。每天晨光刚一露脸,我便临窗而望:一江春水在我脚下缓缓而行,时有轻舟泛波其间,飘飘悠悠的,和着岸边车辆的喧闹声,自是一番别开生面的好景致。最美妙的要数沿河岸边那一簇簇枝繁叶茂的梨树了,高的、矮的一排排站列有序,舒卷自如地吮吸着江风。远远望去,远处连绵一线、比肩而立的山峦层林尽染,沐浴在霞光里,经薄雾一衬,林壑云气,纷至沓来。跟近处的梨树合为一体,层层叠叠,相映增辉,似万朵天边飘来的绿云,一直延伸到我的足底,在我的心头逐渐堆积成一个"谜"字。我当时就想,世上的事好生奇怪,自小到大我见过的绿色何其多也,为什么今天我眼前的绿意会是涌动不止的呢?我竟不明其究。
随着时间的深入,渐渐地我对利川就有所熟知,出外也总以利川人自居,说到利川的山水更是如数家珍,还能即兴来上一段《龙船调》:"妹娃要过河哟,哪个来推我嘛?""我就来推你嘛!''大凡说普通话中国人都能接上这句,足见这"一方特产''的深入人心。近年来歌手们演唱民歌时不少人都把它作为首选曲目。可以说国人对利川的大致印象就是由《龙船调》得来的。
那歌里唱的河指的就是清江,外人对于利川的认识,很大程度是从清江开始的。清江起源于境内的齐岳山,一路上汇汩汩溪流不断状大,流经平地的时候已是一片柔情,内敛而不失沉稳。江面开阔平展,曲折弯延,像一条绿色的玉带飘浮着穿城而过。江水好象执意要带给小城以宁静一般,出城十里,即恢复了它滂沱的气势,倏地变得聒噪起来。开阔的江面迅速紧为一束,江水比划着、拥挤着向下猛地一个俯冲,浪花飞溅,间杂飞虹,倾刻间沉入无底的深渊,为落水洞息数吞没,化入一片烟波浩渺之中。此为闻名遐迩的"卧龙吞江"。五里开外得闻其声,訇訇然如远方隐隐的雷霆。接近洞口,水气氤氲,如穿行于浓密的雾中,需撑着雨伞才不至浑身湿透。扶拦望去,直感到阵阵凉气袭来,水势的落差将幽蓝变成雪白,把雪白化成透明,一泄千丈,势不可挡。此时,我真有点"高处不胜寒"了。
小城三面临水,如此便生出了许多形态各异的公路大桥,将城区和乡村连通得四面八达、错落有致,极富江南水乡的浪漫格调。每当黄昏来临,黛蓝色的江水薄雾弥漫,波光鳞鳞的江面上时有轻风徐起,江水或歌或舞,打着旋儿在城中穿梭。但更多的时候却是满目朗色,点点霞光投影在一泓清水中,千姿百态,尽收眼底。间有不知名的水鸟,在渔人的吆喝声中,于水面上滑翔自如,时而一个猛子扎向水深处,时而又在渔船的背后探出头来,行踪诡秘而从容。远处的青山在暮色的掩映下越发苍劲、挺拔,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整座山城环绕其中。登高眺望,入夜的利川城早已是流光溢彩,灯火满天,鼓乐齐鸣声中市民们自娱自乐的广场文化迭荡开来,那该又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好景象!
特别好看的要数雨过初晴的日子,那时的山越发纯然,万物都像被水冼过一般,两岸的树木郁郁葱葱,开花和不开花的在春日的微风中醉展身姿,生机盎然。参天古树在幼树的簇拥下,脱颖而出,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王者风范。梨园飘香掺和着浓浓的泥土气息,枝头果实不断挤出叶面,相依相偎,那么放肆地抵达游人的眼眸,人们分明嗅到了果熟时蜜一样的香味了。还值一提的是清江河三桥等立的奇观:城西处短短的河面上一字儿排列着三座石拱桥,大的如苍穹飞渡,小的如圆月弯刀;有年代久远仍派上用场的,有近代修造横贯城区主干道的。这里记录了一段历史的变迁,见证着利川城不断状大的艰难历程。喜的它们都保存完好,以一种男子汉的博大胸襟挺立在淡泊的江面上,迎来送往,与世无争。美则美矣,壮则状哉!让人生出许多对往事的怀想......
傍水而居的利川城四面环山,是湖北最西端的门户,是荆楚大地通往天府之国的必由之路,自古为兵家看重的战略要地。贺龙同志就曾在此几进几出闹过革命。大山腹地世代居住着土家族、苗族乡民,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守望着并不富足的日子辛勤劳作,从这山走到那山,从日出走向日落......境内多山地,四季雨量充沛光照十足,冬无寒冷夏无酷署。大自然独具匠心,巧夺天工为我们造就了腾龙洞、鱼木寨、水杉王等一大批旷世杰作,人文景观。利川民风淳厚,有着丰富的文化底蕴和民族涵养,是典型的土汉文化和巴蜀文化的结合点。良好的生存空间得益于上天的恩赐和先民们不断的上进精神,从散落于山野的古刹、天主教堂的肃穆和庄严气氛中仍可感知当年朴实的土苗儿女在同自然法则的抗争中刻意追求的信仰,那生生不息的虔诚之情。他们原本也是想追逐时代,也是想感知山外的世界的啊!利川山川隽永,人杰地灵。我不只一次投入到它博大的怀抱中,用好奇的目光四处打量,每一次都是获益匪浅,没没少长见识,那种尘缘落定,人心向善的感觉至今仍是我的生存法则。这里我不必费心描述腾龙洞的大气,更不用说三渡峡的湖光山色,单单看一看土家人居住的吊脚楼就一定让人心醉。无论是山腰还是山脚,或倚山造势或傍水而居,有檐檐相连合成一个院落的,有零星点缀遍布于田边地头的。吊脚楼一般分上下两层,上面住人下面喂养牲口,可谓一举两得。这种古老的建筑方式是无数代人的智慧结晶,袭承了先民们传统的修造工艺。主体以各种不同规格的圆木支撑,辅以基石,通体采用投隼技术,不用一钉一铆。房屋立定之后,又根据用途的不同分割成正屋、卧房、客房、厨房等。楼上临窗的地方皆开有栅栏,那为农闲休憩之用,一可讷凉、赏月、赏风景;二可在上面做些小话计,譬如绣花、纳鞋底、搓麻绳之类。最惬意的要数到这样的人家做客,土家人好客在十里八乡都是很有名的,不管走进哪户人家,主人都会放下手中的活计笑脸相迎,一定要用上等的礼节招呼客人。先是请客人落座,男主人装烟倒茶,陪客人说话拉家常,女主人便风似的在灶屋里忙进忙出,不一会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醪糟阴米或者是油茶汤便捧到客人手上,那种说不上的好滋味立刻会传感全身,透骨润肺。接下来就张落着做饭,无非是些竹笋、梗粑、薇菜、腊肉之类,清一色的土产,眼实在利川城里就能一饱口福,对我们本地人来说已不足为奇,只是在农户家品来那才叫一个绝,真的是原滋原味,回味绵长。如果客人有时间,主人还会安排打糍粑、推豆腐,变着戏法款待你,每顿一个花样绝不重复。在土家人户做客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酒不可以不喝够,饭不可不吃饱。主人大多有斟酒挟菜的习惯,好酒好肉不往肚里去,那是对主人的不敬,人家还以为你瞧不起人!唯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主人才会乐开怀,夸你够朋友讲义气。如今土家人对穿戴好像没过去那么注重民族化,对吃却是很讲究的,妇女儿童都能学着喝上一碗,那种山里人豪气直爽的个性了然于心。
我自认为我对利川了解已经很有把握了,便有感而发写了几首关于利川风物的诗歌,没想到其中两首还在省报上发表出来,一时欣喜便拿给我熟识的市委宣传部的一位老同志看,这位资深的老学究甚是感慨,但又说:"你这只不过是浮光掠影,可谓有形无神。作为真正的利川人不具备审视它富有律动的一面是不完美的!"这位生于斯长于斯的利川人接着便绘声绘色地把梨花飘香的景象说与我听:三月刚过,两岸成片的梨树挣脱了春寒的束缚,太阳极力要唤醒每一棵树的灵性。参差的树枝间似有一种青春的萌动,片片绿叶有如一双双顾盼的眼睛。每一颗芽苞都在竞相吐蕊,每一朵花心都在迸放生机。一夜之间,梨花缀满清江两岸,构成一幅兴旺的图案。城廊四周,已是一片花的海洋,在和风吹送下,树干随风招著,舒展着醉人的腰枝;片片梨花铅华洗尽,花形如织,花瓣如贝,以一种无遮无挡,铺天盖地的肆虐姿态席卷整个春日的灿烂,密密匝匝地开满枝端,挤成了一团团清新的白云。游人信手捧起一枚,透过鼻息都能体味到这座城市的清香。
这以后我就多了一付心眼,也有幸目睹了梨花开遍的景象,这自然是意料中的事。人说梨花是圣洁高雅的,但端庄中却富含热情;人说梨花是默默的,但它不动声色,孜孜向上的精神令万物颔首称颂。高贵不失典雅,无声胜似有声,她是集素静华贵于一身的美妇人。随着利川梨子产业化、规模化的不断深入,我看到的景象自然又多了一层:作为本地继烤烟、茶业的又一支柱产业___梨子,正在不断发状大展,抢抓西部开发的区位优势,大打品牌战略,让"利川梨"这一土家圣果充分发挥效应,像民歌一曲《龙船调》一样,走出山门,走向世界。这就是我今日眼见大面积的梨花铺洒禁不住的情绪飞扬了,但诗意中分明多出了许多现实的构思,我想,这也算是我对利川的再认识吧!可是我不是一个智者,还有许多更加深层的东西我是无法琢磨到的,那是决策者的事!"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一切徒妄的语言都不足以说明什么,有这点古人的意味足以表明我今时的心态,那是远非局外人可以比拟的。梨花如此,心境如雪,它期待更多的人来捧读它。
编审:谈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