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作者：周国顺【散文】山路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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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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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国顺

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论题不知争论了多少年，但一直没得到一个大家都能信服的定论！那么我今天提出一个论题：是先有车？还是先有路？大家会感到可笑，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说起路，就想起白果坝！说起白果坝的路，就让心头五味杂陈！

白果坝不是坝，七沟八梁九条岔。除了几蔸黄毛草，尽是几个岩夹夹！

坐落在大山中的白果坝，要么爬坡，要么下坎，绝没有一马平川的坦途！解放前李绍言任白果坝的团首，他是当年一个有魄力，有作为的地方领导。他组织修建了从卡门到茶元坡，从白果坝街上到青岗岭，从白果坝街上到马河坝等一系列石板路。路宽一米左右，清一色用厚薄不一，宽窄不等，但基本上成四方形的青石板铺就。多是依山而建，砌成石级石梯！这些路世代供人踩踏，石板被踩得溜溜光，晶莹可鉴！

石板路不仅连着山外的广大世界，也连结着白果坝山内的村村寨寨。常有老年人给我们摆古，说这些路建成后，当时的村民是何等高兴，对李绍言团首是如何的敬重与诚服！孟家坪有一个常年在外东奔西走跑江湖的商贩，他对白果坝的这些石板路如数家珍。从头庄坝上茶元坡有好多步好多级，从白果坝街上到刘家湾老鸦坪，有好多石板好多坎他都搞得一清二楚！他常逢人就吹，也许当时家乡的这些路真是他的骄傲！但最值得炫耀的是洞坎上当门那条青石板大道，因为洞坎上当时出了个被封为“皇清侍尊典范登仕郎”的李世韬，官拜广东制台的高官，皇帝钦赐有“香山寿翁”的匾。凡路过洞坎上的官员，文官要下轿，武官要下马！

无论多么辉煌都成过去，不知何时，石板路已逐渐被历史尘封！

其实，最先领略现代交通的，在咸丰县，白果坝也算一个。

1935年滇缅公路建成，其中的恩施到黔江石门坎段就走白果坝腹地穿过，路线还不短，长达十多公里。但这条路并没给白果坝带来多少改变。路上车子极少，白果坝人使用车子机率就更少！直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白果坝使用车的人还是微乎其微！从恩施到咸丰虽然也有两趟班车，但很难买到票，短途他不带！从咸丰回白果坝，要么你买到恩施终点站的，至少也要买到晓关的。有个老倔那天要回白果坝，与售票员啰嗦了半天，最后买了一张到晓关的票。到白果坝了，他不下车，一直坐到晓关，然后步行三十多里地倒回白果坝。别人笑话他，他说：“谁叫他给我卖到晓关，我只坐到白果坝，那不是亏大了吗？”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大嫂突患急病，白果坝公社卫生院不收，必须送到咸丰县人民医院动手术。喊不到车，就只好抬着往县城送，一溜小跑，全小队去了几十个壮劳力，轮流着抬起跑。数十公里，小半天就到了。医生说来得及时，再晚一点人就没救了。

那时候穷得叮当响，不要说买不起车，就是看到个车都感到稀奇！一天孟家坪坝上来了两辆自行车，人们就仿佛见到西洋镜，小队民兵连长立即向大队报告，担心有特务进村。后调查，是一家农户住在城里的亲戚！

有路没有车，跟没有路好不到哪里！

一年四季，都是肩挑背驮。我家养有母猪，需要鱼骨粉发奶，这东西县城才有卖的。我大哥天不见亮就出门，搞到天黑了才挑一担鱼骨粉回来，百八十斤，来回近百里地，那时大哥还不满二十岁，也累得够呛，汗水将衣服都打湿透了。

年年交售公余粮，将各种农产品弄到集市上出售，再从集市上购回自己所需要的物资，来回不打空手，不挑一担就是背一背篓。贫穷让人麻木，当时那么辛劳，为什么不想到修公路改善交通运输呢？如果那时候修公路，土地山林全是大集体的，多占点少占点都没有谁来过问，线路想往哪走就往哪走，想修多宽就修多宽，绝不受任何阻拦，那该多好啊！实际上我们现在发出这种诘问是非常可笑的，如果你处在那个时代，面对肩挑背驮，爬坡下坎也会任劳任怨、见怪不怪！

白果坝有二十几平方公里宽，十七个生产组，七百多户人家，两千七百多人口。在搞大集体时仅有蛮王坨小组修建了一条宽三米，长1.5公里的车路。但都不是为了搞交通运输，而是为了拖拉机进去耕田，所有叫机耕路！

从机耕路到经济路是一个飞跃！虽然同样是路，但内涵却有质的不同！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改革开放开始了，生产责任制在农村逐渐铺开。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小队的田土农具耕牛等生产资料全部承包到户，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得到了空前的提高。粮食大幅度增产，经济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一下子结束了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日子。有了余钱剩米，一㡖㡖新房建起来了，手表、缝纫机、自行车三大件走进了寻常百姓家。公路边的农户往往会成为自行车的停放处，因为居住在崇山峻岭的农户普遍都还没修通车路，村寨离省道椒石公路少则一二里，多则十几里地。骑自行车进城便捷，但要进屋还不行！

像一个新的号角开始在穷乡僻壤吹响：要致富，先修路！

1986年，我22岁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不知天高地厚，开始谋划起家乡的发展。我写了一篇论述家乡发展的文章，叫《孟家坪的梦》，长达三十多页，系统地阐发了自己对水、电、路等基础设施建设的期许。其中对路的建设写得相当详细，讲了修路意义，修路的前景，以及路线的走向，具体如何实施等。现在看起来是何等的稚嫩，但当时却得到了不少县乡领导的充分肯定！

1989年，白果坝的第一条经济路正式动工。从龙塘到生基坪，四方井，全长1.5公里。生基坪，四方井是当时白果坝的重要烤烟生产基地，也是全村最先富起来的小组。有了钱，他们对路的渴求也就更加积极！

要把路修到大山里面，真是破天荒的新鲜事。不信的，怀疑的，阻挠的什么都有。有人说，你把车路修通了，我到龙塘跳水淹死。也有人许诺：路修通了，我办酒席，请所有政府领导及修路人员吃酒！

修路就要占田占土占山林！就要拆迁一些房屋、乃至一些坟墓！实现了生产责任㓡，田土都分到了户，一切都仿佛成了私有财产。寸土必争，分毫不舍，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不分白天黑夜地做工作，嘴巴皮都磨破了，从枝枝说到叶叶上，又从叶叶说到枝枝上，但有的人的心就是钢铁，毫不动摇！最后在动工的时候，炮眼打好了，药也填上了，马上就要开山放炮，但他却躺倒你的炮眼边，不准你点炮！当时乡党委书记真的火了，下命令：“给我点炮，炸死人了我负责！”炮一点，导火绳“咝咝”响着冒青烟，见动真格的了，躺着的那个人一跳就起来了，爬起就跑。

最后有两座坟，不知什么原因没讲好，本来已经迁走了，又被一些人搬回原处埋起。两座坟墓就像两座大山，让车辆无法翻越！

也不知开了多少会，费了多少口舌，最后达成协议，主家同意迁坟。但棺材已散，尸骨已烂，主家要我们村委会买白布包裹尸骨，买鞭炮香腊纸烛祭奠亡灵！我们全依！备齐了这些东西，我与书记二人前往，在受益方群众的协助下，掏开坟墓，搬开一节节棺木，将散架的尸骨一块块拣起来放进白布里包裹起来。在附近的山上找一块地重新掩埋，垒起两座新坟！

第一条经济路总算全部通了。说要跳水死的没有兑现诺言。说要办酒席的说话算话，通车那天还放了长长的鞭炮！

从龙塘到生基坪、四方井是白果坝的第一条通组公路，从四方井到龙家坨是白果坝村最后建成的一条通组公路。从1989年到2014年历经二十五年，白果坝村实现全村十七个村民小组组组通路的目标。每一条路都有扯皮，有纠纷，有矛盾！都有说不完的故事！每一条路都存在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局部利益与整体利益，眼前利益与长远的利益的讨价还价！其中的酸甜苦辣咸，不是亲历亲为者是很难体会得出的！

以为组组通车路了就可以喘一口气了，这就大错而特错了，至少是太天真了！2016年我写了《白果坝地名探源》一文，点赞的不少，转载的也有！但批评的也多，一个网友公开说：白果坝最穷最差，连一条像样的硬化路都没有！确实，除省道椒石公路外，当时白果坝的通组路全部是沙石路，真的没有一条像样的水泥硬化路！沙石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你用碎石铺好了，还没走上几天的平整路，一发山洪，又被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无法行走。一在外地务工的青年开着小车回家乡，在半山上抛锚了，直骂地方干部无能，修的些什么路，都不晓得硬化！

确实，经济的发展给我们提出了新的课题！不论偏远还是就近，每个村民小组都购置不少机动车。麻木车，拖拉机，四轮车，还有大挂车与小汽车。多则二三十台，少则也有上十台。有的农户一家就有好几台。车子从几万到十几万不等，二十几万，八十几万，甚至一百多万的都有。有几个网友给我发微信：跑到这些烂路上，车子硌得心痛，求我们早点想法把路硬化了。

2015年春，新的村支两委成立后，我们就制定了一个战略发展规划，要把全村所有的沙石路硬化完。

2016年，机会来了，从牛塘到老屋基的经济路争取到了一个项目，要加宽硬化。这是毗邻头庄坝村的一个工程，要从我们的牛塘，大坪，张家坨等地界上过，我们也将搭惠受益！先要将沿途三米左右的路面加宽到5.1米，把水沟打出来，再硬化。这又涉及到占田占土占山林，为了事先化解矛盾，减少施工阻力。我们与头庄坝村联合办公，先召开受益组的群众会，找到其中一些德高望众，有说服力的人做骨干，通过亲戚关系，朋友关系，邻里关系去做工作，疏通沿途的各个关节，协调好占田占土占山林等问题。通过近一个月的努力，骨干们都信誓旦旦地回复我们，说没有问题了，沿途的工作都做好了，可以开工了。

我们满怀希望，白果坝的第一条硬化路终于要诞生了！可动工不久，加宽还剩一百余米的时候，问题爆发了！有人以种种理由阻挠施工！无论你怎样做工作，都回天无术！亲戚去不行，朋友去也不行，政府领导去更不行！最后政府收回成命，将这个项目取消，剩下的资金收回，让这条路成了半吊子工程，一朵美丽的硬化路梦夭折凋谢了！

我们感到无奈，我们感到憋屈！但我们没有退缩！2017年硬化了龙塘到生基坪的经济路。这是我村修建的第一条沙石路，现在又成了第一条硬化路。2018年，借地力整治工程，又硬化了生基坪到黄泥溪，龙塘到当坝到四方井到饭香堡的经济路，并将当坝与生基坪黄泥溪，四方井连成一体。在硬化这一带经济路的工程中，我们要感谢四方井的一些受益户。其间要拆除一栋废弃的烤房，无论怎样做工作，户主都要补偿，没有补偿他就不拆除烤房！最后部分受益户商量，一家拿一百多元钱出来，硬是将这栋废弃的烤房买下来拆除了！消除了这个拦路虎，整个工程得以圆满竣工！

从2018年秋到2019年夏，我们还硬化了大土坪到蛮王坨、到后山长达十一华里的经济路。后山海拔一千二百米以上，是白果坝村的屋脊，也是白果坝最偏远的地方，许多人做梦也没想到这里还能通水泥硬化路！

2019年白果坝村又争取到白果坝街上到孟家坪到梅子坪到查家院子，多家堡上到坟堂坪，道班到苦竹园，牛塘到大坪张家坨，牛塘到金竹坨、水源坨等五条路的硬化项目。这五条路硬化完毕，白果坝村十七个村民小组，除唐和尚到国基坝，四方井到龙家坨两条路未硬化完毕外，其余全部通上了硬化路。

从石板路到大车路，从沙石路到硬化路，从机耕路到经济路，是一个不断发展奋斗的过程！理想一旦实现，就会变得稀松平常，会在此基础上产生新理想！人类的追求永无止境！即使白果坝村的路全部硬化完毕，我们也没有松懈的时候，不少农户添置了农用车，希望我们把生产路修到田间地头！半数以上的家庭都有代步的交通工具，希望我们把路修到各家各户！乡村生态旅游业正在起步，旅游路的修建宜早不宜迟！崇山峻岭，森林覆盖面积大，绿荫似海的树木也及待我们修建护林防火路。

撸起袖子加油干！时代是出卷人，我们是答卷人，人民是阅卷人！白果坝有更多更美的希望与远景在向我们招手！

编审：谭绍义

作

           

者

简

         

介

作者：周国顺，网名山高月小，湖北省恩施州咸丰县高乐山镇白果坝村三组人。生于1964年4月，1986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90年被选入高乐山镇白果坝村民委员会工作至今，系咸丰县诗词楹联协会会员，咸丰县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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