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 偏执狂姐姐：和妹妹织在一起的路，有我无她

一．姐姐的证词

琪真穿着一身肃穆庄重的黑色套裙，画着清浅的淡妆，镇静自若地看着审讯室里的单面玻璃，她的声音蕴含着一种绵厚的质感，如同滋味香醇的古酒。

“关于我妹妹的失踪，我也感到很遗憾，但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线索了……”

前几日，27岁的家庭主妇胡琪美离开了娘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家，在娘家留下了年仅两岁的女儿，而她腹中还怀着一个孩子，预产期就在今年冬季。

“她走的时候和我说，和大学同学岳紫约好到她家玩，晚上就住在那边。”琪真恍若魂魄出窍般地回忆着，“她当时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三年前的盛夏，妹妹琪美和相恋多年的男友吴刚完婚，婚后生活非常幸福，两人育有一个文静可爱的女儿湘湘，全家人视若掌上明珠。在丈夫的建议下，琪美顺理成章地辞去了工作，安心做着一名家庭主妇。今年年初，吴刚被调往外地出差，而琪美惊喜地发现自己再次怀孕，就带着女儿搬回娘家住，而姐姐琪真偶尔会在周末过来一起吃饭。

“后来我给岳紫打了电话，她说琪美根本没有约她。”她眯眼望着正在记笔录的林警官，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除了家人，琪美最亲近的朋友就是岳紫了。”

“胡小姐，你妹妹失踪的当天，家里是否发生过异样的情况呢？”警官抬起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琪真。

“噢，我刚想起来一件事，”她如梦初醒地说，“那天下午琪美匆匆地走了，然后有一个男人打电话过来找她，说是琪美的朋友。”

“他有留下身份信息么？”

“那个男人只说他叫秦嘉，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他连着打了三个电话，感觉很焦急的样子。”

他思忖着，据胡琪真所言，胡琪美离开后就关掉了手机，至今处于失联状态，那么这个名叫秦嘉的男人，或许是一条新的线索。“最后想和你确认一件事。”他取出了一个证物袋，里面放着一张纸条，背面写有几行娟秀的小字。

“你确定这是你妹妹留下来的吗？”

“我想是的，警官，这是她的字迹。”

“好的，感谢你的配合，胡小姐。”警官说，“案件有新的进展，我们会再联系你的。”

琪真站起身来，优雅地对警官躬身行礼，然后拎着包走出了警局。

林警官望着手中的纸条，仔细阅读着上面的字，琪美坦言自己曾和一位已婚男子交往，保持了短暂的亲密关系，却遭到了对方的冷酷背叛。

这位已婚男子，就是琪美失踪当天反复打来电话的秦嘉。

纸条的末尾还写着一行小字——“对不起”。警官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二．带入深山的果汁

“胡小姐，我们会考虑你的建议的。”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留着络腮胡的微胖警官放下了电话。

妹妹失踪后，琪真向警方提出秦嘉具有重大嫌疑，在秦嘉的审讯中，他对和琪美的亲密关系矢口否认，坚持两人是普通朋友。在琪美失踪的时间，他拥有外出参加聚会的不在场证明，而案件由于缺少关键证据，一直停滞不前。

那天夜里，初秋皎洁的月光温柔地照射着山林，沿着蜿蜒的高速公路进山，如同在一个幽静而神秘的梦境深处游荡，谁也不知道在山林的暗影里，潜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辆银白色私家车掠过盘山公路，亮起的车灯如同野兽的两枚瞳孔，从容不迫地观察着夜色中的动静，在车内的副驾驶座上，摆放着两瓶红提西柚果汁，妹妹琪美最喜欢的口味。

车内几乎漆黑一片，幽暗的后座上，躺着一个腹部隆起的女人，她沉沉地睡着，一绺头发散落在额前，遮挡住了姣好的面孔。

驾驶座上的人似乎感到胸口有些沉闷，就摇开车窗，大口呼吸着山间良夜的新鲜空气。那人点燃一根香烟，静静地吐着烟圈。车子一路开到山腰人迹罕至的湖泊边缘。

“胡小姐，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据你所言，我们已经派人到山里搜寻过了，并没有发现异样的踪迹。”林警官无奈地打断了琪真的想象，他环顾着琪真和琪美的娘家，在这间简单而温馨的房子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哀伤气息。

“真真姨妈，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琪美留下的小女儿湘湘趴在布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红色的皮球，她抬起头怯怯地看着来访的警官，“我想妈妈了。”

琪真叹了口气，走过去将湘湘轻轻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林警官，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妹妹至今生死未卜，湘湘又需要人照顾，请你务必帮帮我们啊。”

林警官的眼圈有些泛红，他想到了自己家中的小儿子，也是如此这般虎头虎脑的年纪，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冒昧地问一句，胡小姐，你现在都住在娘家吗？”林警官扶了扶眼镜，“我了解到你平时基本独居在外，想湘湘还这么小，总需要有人照顾才是。”

“噢，我离婚后就自己住了。原来我只是周末回来看看，和父母一起吃饭。”琪真平静地说，“现在我自然要多跑回来一些，毕竟他们年纪大了，又遭受这么沉重的打击，总得有一个能主持家室的人。”

她擦了擦眼角，“这样是辛苦些，不过湘湘跟着亲人，也总放心一些。”

目送着林警官走出家门，琪真整理好头发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两瓶深红色的果汁，她望着客厅沙发上玩着皮球的外甥女湘湘，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三．破碎的风眼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三年，琪美始终杳无音信。这起离奇的失踪案也被当地警方归档存放。当初琪美留下了疑似出轨的字条，而当事人秦嘉守口如瓶，直言道如果琪美已确定身亡，且证实与自己有关，他愿意负全责，否则恕不奉告。

从悲痛中慢慢走出的吴刚，委托琪真代为照顾湘湘，每个月寄来抚养费用，而湘湘跟着姨妈琪真一起生活，即将升入幼儿园中班，日子过得倒也平静美满。

直到不久前，一款关注全国各地离奇失踪案件的网络综艺突然爆红，制片人通过各路线索，辗转联系到了胡琪真。那日，记者小樱的到来，再次打破了这个家庭表面的宁静。

在对姐姐的采访中，琪真有一些情绪失控，提到妹妹离开的三年，琪真的眼睛里满含着泪水，她说自己经常会想起和妹妹一同成长的点点滴滴，甚至泣不成声。小樱看到摄像大哥的眼睛也有些湿润。

离开了琪真和湘湘的房间，小樱轻轻敲着隔壁胡父房间的门，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她闻到一种浓烈的中药味道。

“胡爷爷，我们这次做节目找到您，并不是有意要揭开曾经的伤疤，我接下来问到的问题，出于节目组取材的需要，还请您多多包涵。”小樱诚恳地说。

老爷子浑浊的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云翳，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腕，缓缓地扣着桌面，他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胡爷爷，您的女儿琪美在失踪前，曾与一位名叫秦嘉的男子有过密切关系，请问这件事您知道吗？”

“美美从来没说过，我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老爷子咳嗽起来，整张脸变得通红。

小樱曾经尝试着联系这位故事里的秦嘉，然而时过境迁，这名男子早已散落在人海，如今琪美全家也对他避而不谈，看起来是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胡爷爷只记得那段时间琪美似乎很紧张很焦虑，但也不和家里人说发生了什么，许多事情都是琪真在操办。

“小姑娘，人到了像我这个年纪，对很多事情的想法就不一样啦。”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镜头，而视频拍摄就定格在这个画面。

以琪美失踪案为原型的节目正在网络平台播放着，小樱浏览着网友们的实时评论，很多都是无意义的灌水，正当她想要关掉网页出去透透气的时候，突然有一句话在瞬间抓住了她的眼球。

“你们看看，胡爷爷背后的书柜上，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小樱突然感到全身一震，她将画面放大，直到采访背景中的书柜清晰无余地显示在镜头里，她看到一张贴在柜上的小纸条，她将纸条再放大，等看清楚上面的字，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纸条上赫然写着——“不要相信琪真的话！”

小樱感到整个人如同坠入了一个冰窟，在她的周围闪烁着幽蓝色的萤火，她依稀看到了真相的残忍轮廓，那种本能的怀疑和后怕，几乎让她毛骨悚然。

视频的评论区已然沦为猎奇者的狂欢，人们纷纷热情满怀地猜测着，这张神秘的字条究竟是节目组的有意设计，还是胡爷爷的危情暗示，在这个看似伤口愈合的家庭里，到底潜伏着怎样凶狠而沉默的内在力量。

小樱回想着琪真的模样，她梳着简单素静的马尾，为湘湘准备着第二天带到幼儿园的水果盒，看起来就像一个温柔的母亲，小樱忽然觉得那些温柔的表象如同水中的幻影，荡漾开一层层令人捉摸不透的涟漪。

四．相爱相杀

“美美，不要过去，那里危险！”正值豆蔻年华，扎着蝴蝶结的妹妹摇摇摆摆地走到湖边，这是一块天然的湖泊，湖水闪烁着莹绿的光泽，像深渊边缘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琪真的呼喊尚未来得及传到琪美的耳畔，她就看到琪美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那样，掉落进湖水里。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琪真喊得嗓子几乎嘶哑。随着扑通一声，琪真纵身跳入水中，寻找着妹妹的踪影。她看到琪美的头发被一截黏腻的水草缠绕着，整个脸颊现出危险的紫青色。

琪真用力地拖着琪美向上浮游，然而她自己的水性也并非纯熟，眼看着两个人就要一起沉没下去。

在即将窒息的黑暗水域里，她突然看到了一双闪烁着斑斓色彩的手，那有力的手腕紧紧抓住她的手臂，而她仿佛一尾挣扎着的鱼，被抽离到了岸上，她看到双目紧闭的琪美披散着头发，气若游丝地躺在身边。救她们上来的那个男孩头发湿漉漉的，正在为琪美进行心肺复苏。

琪真在幻觉中看到的光斑，正是男孩手臂上的刺青，他见琪真痴痴地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仰卧的琪美突然吐出一大口水，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她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男孩，苍白的脸颊在瞬间变得通红。

在那样一个瞬间，琪真就将自己的心交付了出去，那听见那个沉厚的声音说，没事的，你们安全了，我送你们回家吧，你们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叫吴刚，刚好在这边登山……

琪真看着眼前絮絮叨叨有些可爱的男孩，又转头看到妹妹红若彤云的脸颊，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在瞬间黯淡了下来。

那种绵延多年的嫉妒，包裹着不可一世的偏执，最终幻化成内心深处的一幕推手，在那个多年后的夜晚，怀胎六甲的琪美在汽车后座上沉沉地睡着，而握着驾驶盘的纤细手指夹着一根薄荷香烟，缓缓落下的车窗，倒映出琪真崩溃后的眉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