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闻芳:中国画颜料之趣——朱砂与朱磦
朱砂
朱砂是中国重彩画中当之无愧的主角。古人以“丹青”指绘画,这丹,便是朱砂。
朱砂这名字真是美好,它不仅是绘画中最美的颜色,还极富感情色彩,在文学作品甚至戏剧中都常常被提及。作家张爱玲在小说中有“朱砂痣与白月光”的感慨,京剧名家谭富英先生的代表作也有结局圆满的《朱砂痣》一本——“父子重把菱花照,只怕相逢在梦中”。谭先生是长于表现如《失空斩》这类帝王将相之大戏的,可这一句念白却含着多少温情啊!可见“朱砂”这名字一旦出现在艺术作品中,就很容易令人柔肠百转,这也难怪,原本在中医里,朱砂也是归“心经”的。
我觉得在一幅画中,涂抹朱砂的过程是最令人愉悦的。如果画面是位美人,朱砂就是美人颊上的胭脂和唇间的红印,要留在妆的最后画,而只有精心打底的面孔,才衬得起这出挑的红。有了这红,美人的眼波流转,便一下子有了生气。
朱砂与曙红很配。以曙红打底,朱砂色会更稳而且鲜明。如图一,我是染了几遍曙红的,之后点了很薄的一层朱砂。我画花瓣时,用的石色很薄,我想让之前的底色更“透”一些,因为花儿像这样轻盈,风才吹得动它。
图一
我画画的时候常常是天马行空,古代器物被我凭空放在案头,而那些花儿和果子却由我亲自采撷。在图二中,我描的是古代器物,里面却盛着今天的葡萄,就像我画重彩画,使用了最传统的绘画材料和技法,表现的却是生活的日常。
图二
我觉得朱砂这颜色很符合中国人的品格,它高贵典雅、含蓄却鲜明,远看、近看都好看,呈现出一种朴素的高级。与它的色泽和质地相比,丝绒的光亮会显得轻浮,棉布的喑哑又显得粗糙。朱砂如紫禁城的红墙,记载着悠远的历史(见图三)。它不仅承担了“丹青”的重任,还入中药以明目、镇心,甚至还被用作驱邪、美颜、长寿等祈愿。不管作何用途,朱砂都寄托着国人对平安与美好的期盼,我想这就是中国式的情怀与浪漫吧!
图三
朱磦
我对中国画颜料的名字总是充满好奇,就拿这朱磦(也叫“朱膘”)来说,不知是谁给人家起了个这么“油腻”的名儿。想来它可是“朱砂”的孪生姊妹,你说原本系出同门的颜料,这名字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我曾经“百度”过“膘”字,竟然是“肥肉(多用于牲畜)”,这名字似乎配不上这颜料的颜值。可当你看过朱磦(膘)的提取过程,又觉得这名字极贴切——“朱砂经研磨后用胶水分级,悬在上面的橘红色部分被称为朱磦”,从这分层的位置来看,朱磦(膘),可不就是“肥肉”么?
朱磦真的是自带喜感。如果说画面是一出大戏,朱磦很像活泼的花旦,如手上执着棋盘、脚下踩着碎步的小红娘,有了它,画面便活跃起来;而且这偏向橙红的颜色,很容易令人想起美味,因此我常用朱磦涂染味美甘甜的果子。
朱砂和朱磦,这两个同一“血缘”的姊妹,一个端庄雍容,一个活泼精灵。我把它们放在作品《新禧》(见图四)中,以朱砂铺就新人红毡,以朱磦描画柿柿如意,赠予一对新婚的朋友,祝他们随心所愿、和美圆满。
图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