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儿行:被于正解锁了一个新玩意“透额罗” | 剧说服饰史
其实我也不保证,这部剧是第一个解锁的。
于正发了一部唐代背景的新戏的剧照,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男女演员的粉丝依然在撕番,以及他老人家微博掉书袋的过程依然这么垮,也包括评论区。
虽然于正不擅长考据,但是擅长推广和普及,一旦他的片子采用了某个元素,不管正确还是错误,后面跟风的超多。也不用大家提醒了,我知道科普和纠错是没用的,但是我就是想唠叨一下!
透额罗: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这部剧目前的剧照里,比较特别的就是女主角戴了一个类似网巾的东西(关于网巾的介绍见《网巾:从大明到韩剧,被忘却的服饰记忆在别国延续》)
△ 《大唐女儿行》剧照 / 微博
这个东西按照沈从文先生的说法,叫做“透额罗”,出自元稹的诗句“新粧巧样画双蛾,谩裹常州透额罗”。具体形象往往引用敦煌壁画的一张段文杰所作的临摹画。
△ 段文杰临摹莫高窟第130窟都督夫人礼佛图
尽管是临摹画,但是也可以明显看出是女子与发髻搭配使用的。后来在另外的唐墓中,发现有女子与幞头搭配使用,以及男子使用的证据,扩充了“透额罗”的使用范围和场景。
△ 武惠妃墓壁画
△ 金乡县主墓彩绘陶俑
从这些也不算很多的例证里看,女子所戴的多为有一个类似“美人尖”的式样,男子所戴的则是平的。至于《大唐女儿行》的样式是不是正确,大家对比一下图像就能看出来。
但是由于“透额罗”的名物考证并不完备,也就是说没有什么肯定的证据支持这些网状的痕迹必然就是文献中的“透额罗”,甚至于“透额罗”所以在一是否属于一个独立的名词也不太肯定。所以一些相关的资料里并不会以“透额罗”称呼它们,比如武惠妃的相关论文里就是以“网状裹头巾”称呼的,这样比较客观,也不容易对阅读的人产生理解上的歧义。
这个有趣的设置是不是于正第一个纳入唐代背景古装剧的,其实也不好说,因为我搜资料的时候发现有人提到《武则天秘史》中也有类似的造型(这部剧虽然很多造型很雷,但是莫名发现有很多参考古画或文物的痕迹)。
△ 《武则天秘史》剧照 / 网络
很显然,这部剧没有把这个网状物摆在“裹头巾”这个定位上,而是认为它有遮面作用的。这也不算这部剧服装设计的脑洞,因为“透额罗”(姑且这么称呼)究竟是个什么作用也是有争议的。
文中与文末广告是平台给原创作者的一点福利,大家的浏览和点击会产生一些微末分成补贴作者。但具体的显示内容是由系统根据大数据自动生成,每个人不同,我也无预计大家所能看到的。
糊涂账:帷帽?抹额?红盖头?
沈从文先生认为“透额罗”是帷帽被废除后残留下来的妇女装饰。但他并没有仔细去论证“透额罗”,这段内容其实是在讲帷帽的时候顺便提到的。
帷帽的作用一般分作截然不同的两个:其一是遮挡面部、不让路人窥视;其二是御寒遮风沙。如果“透额罗”是帷帽的遗存,那么它在作用上多少也会残留一些痕迹,从这点上来说《武则天秘史》加长了这块黑网,也不算突兀的脑洞。
但是沈从文的说法很早就遭到质疑,1987年周峰编著《中国古代服装参考资料》里就认为,“透额罗”与“帷帽”是并行存在的,“帷帽”是骑马出行时候戴的,“透额罗”是日常生活里戴的。
△ 阿斯塔那唐墓出土的帷帽骑马女俑
△ 郑仁泰墓出土的帷帽骑马女俑
但是“透额罗”和后世的“渔婆勒子”、“遮眉勒”可能存在一定的继承发展关系,大家似乎是认同的。分歧只在于,按照沈从文的说法,那就与“帷帽”有关系了,但周峰认为这个差得有点远。
学者们提到的后世的“勒子”之类的就是明清时期常见的“抹额”,这个东西估计是太民间了所以叫法区别挺大,还有叫“额帕”、“眉勒”、“头箍”等等。它们之间可能存在细微的变化和年代上的区别,不过很难做非常细致的考证了,但是基本上可以算作一个大类里。“抹额”的基本作用就是束发、保暖,“卧兔儿”也算其中的一种。一般认为它和包头巾类的饰物是有关系的。之前提到过,古人不像古装剧里的那样,时时都裸着发髻出门(见《束发:不愿裸髻示人的古代男子,他们都在头上搞些什么花样?》),即便是女性也有很长远的包头巾的习惯,“巾帼英雄”的说法就是来源于此。
△ 明 王洛家族墓出土
△ 清 十二美人图
很多关于新娘子“红头盖”的文章里会提到“透额罗”,也正是因为沈从文所主张的“透额罗”与“帷帽”有发展关系。虽然周峰质疑了,我也觉得沈从文这一笔带得挺值得商榷的,至少他应该多写几笔说说为什么要这么论证。但是之前《为何你看完沈从文的专著,仍然进不了“服饰史”的大门?》里提过那本书为何会有很多缺漏。
然而很多人估计就看了《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没看别的,慢慢就变成了似乎是一个毅然决然的结论一样。对于服饰史这样一个并不壮大的学科来说,多看点前人的“百家争鸣”,哪怕对方并不“著名”,更重要的是不要单纯地去记结论,一定要多看论证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