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河（李星良）小说连载（十二） ‖ 《济源文学》2021（113）
小说梗概
1941年5月，第14次中条山战役国军惨败，十几万残兵化整为零，满山遍野向黄河南撤退。世代居住在鳌背山的侯建华、侯建忠、侯建堂三兄弟等一批山区猎户不愿离开家乡，面对日寇暴行，被迫拿起猎枪，自发组织起来，利用熟悉的地形地貌和长期狩猎的技能经验，同侵略者进行了一场殊死博斗，十八名猎人在蛋窝河伏击战中一举歼灭四十多名日军。英雄身世，被埋没75年。重述历史，再现王屋太行一带风土人情，重温华夏后人彪悍血性。
第十二章 1944年10月
1
1941年11月，猎人在蛋窝河伏击完日本人，又在山上藏了两天，才陆续回到村里。房子都让日本人烧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又是一场北风，连刮了五六天。
蛋窝河村人事后跑到日本大队人马返回后架三挺机枪的山头，捡走三大斗黄澄澄的炮壳子。这些炮壳子重新回炉，打几把斧头、镰刀不成问题。
往后几十年，大人小孩在山神庙凹到那两颗巨石之间的河道里，总能在流水下石头缝里找到一些炮壳子。
那两颗巨石下一尺多深的石坑里的鲜血，经冷风一刮，上面凝固成厚厚一层皮。经过河道的牧羊人看见，石坑里的血一直保存完好。经过春天，进入夏天，逐渐边干，变黑。直到七月，山里开始下大雨，东阳河发洪水，才算是把石坑里的血冲干净了。
过罢年，从前河来过几个人，问当地人年前与日本人打仗的是些什么人。当地人都说不知道。
时间久了，好像真把这事儿忘了。
1942年河南中原大饥荒，不断有逃荒要饭的人到鳌背山来。有人住下了，有人走了，有人在山上失踪了。
1943年中日军队在邵原一带陷入拉锯战。日子都很困难，缺吃少穿。再往后，过往的国民党军越来越少，过往的八路军越来越多。但八路军也是衣衫褴褛，吃不饱，穿不暖。日本兵在邵原停的时间长了，似乎开始厌烦，每天除了巡逻的时间，都躲在炮楼里不出来。
自打1941年秋天蛋窝河猎人打了伏击，日军就再没有上过鳌背山。
2
1944年10月，平常这个节气已经不下大雨了。经常是连绵秋雨，能把读书人曹西川愁死，天天在家里写字作诗，也没把天气变好。
10月下旬，突然下一场大雨。怪不得女娲在这里补漏天哩，从前坡往西看，天上白花花的雨从天上漏下，落入千山万壑，汇入东阳河。发源于鳌背山的樱桃河，在不到十五里的流程中下降了500丈的高度，奔腾的洪流砸进山神庙凹后面狭窄的河谷，发出轰轰的闷响。
洪水到达蛋窝河村前河段，就变成了滔天猛兽。
这次的洪水来得快，瞬间淹没了两颗巨石。洪水里卷着巨石，巨石在洪流里互相碰撞，在水面冒出股股白烟。
洪水冲过四道河，冲过铁炉村，到达黄楝树，又接纳了从小沟背下来的洪流，真正变成了血红色泥石流。
洪水经过双房村，到达花园村前开阔的河面。
今天，是日本兵从邵原退却的日子。
日本兵大约就剩下四五十人，扛着枪从邵原街东高红坡蜿蜒而下。他们看到了东阳河血色洪流，特意带了根绳子。
大概是因为日本人在本国没有见过这样的洪流，他们大概也不知道需要女娲补天的洪水有多大威力。
日本人把绳子绑在河边，一个一个拉着绳子步入河流。这里的河道有二里多宽，河水却不深，最深处就是齐腰深吧。
日本人走到膝盖深的地方，开始东倒西歪，一些人丢开了绳子，扑倒在洪水里，瞬间没了影子。远处观望的山民说，有十几个人过了河，有二十几个让洪水冲走了。
这些日本人过河，没有寻找当地人帮忙。过河后，也没有停留，也没有向两边有人影的山坡开枪。
日本人不知道，这洪水夹杂着大量的红沙石块，这样的洪水是泥石流。
3
深秋的鳌背山峰峦红遍，层林尽染。
天刚蒙蒙亮，前坡村山民被屋外“沙沙”的脚步声惊醒。从1944年10月日本人从邵原退却，邵原就安静了。鳌背山更是安静，也不见国民党军，也不见八路军。山民又开始开荒种地，喂养鸡鸭，放牧牛羊。
山民轻轻推开窗户，才发现八路军正过队伍。往前看，看不到头，往后看，看不到尾。山民打开房门，送开水，送馍馍，送鸡蛋。
侯建忠屋里人胡氏在路边摆放一口大锅，为大军煮些青菜汤。孬娃长成了十几岁的男娃，身边还多了个跑来跑去的女娃。俩娃在照看一大筐红彤彤的柿子。
一个带着眼镜，腰挎盒子枪的军人来到胡氏的女儿的柿子摊前，弯腰打量着小女儿。
胡氏认出眼前的八路军是翟良超，赶忙喊不远处的侯建忠。
侯建忠疾步走来，看到翟良超一身戎装，有点不自在。又是几年没见了。
侯建忠把人看清楚了，这才问到：“良超，你啥时候当兵了？”
翟良超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我一直都是兵呀！”
侯建忠“哦哦”两声，“哈哈”笑了几声，问到：“这是要去哪？啥时候回来？大伙也没来送送你！”
翟良超：“送什么！你们不是在送我嘛！等全国解放了，就回来了！”
翟良超拉过侯建忠的小女儿：“妞妞，上学了？在学校都学了什么了？”
女娃儿：“张大娘，孙二嫂！两只小脚像辣椒！担不能担，挑不能挑！”
翟良超听了哈哈大笑，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四方小砚台放在侯建忠手中：“给小妞！”。
侯建忠嘴里说“好！好！”，忙招呼小女儿：“小妞，看翟叔给你的礼物！拿个空柿来给翟叔解渴！”
翟良超吃了一个空柿子，连声说“甜！甜！就咱这山上的牛心柿子甜！”然后，紧紧握住侯建忠的双手，看着胡氏和一双儿女：“建忠哥，二嫂，你们保重！过些日子我回来看你们！”说完转身走了。
侯建忠一家人走到路口，目送翟良超走出去一里多地。见他回身招招手，骑上一匹高头大马，消失在河谷。
刘半瞎慢慢从村外摸过来。
侯建忠和他说好了，今晚要在前坡说一场。
（未完待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