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炊烟里的年味】◆胡秀红
作者简介
炊烟里的年味
现在一说起过年,人们总是感觉年味淡了,直觉没有过去年味浓。是啊,小时候农村里过年很有意思,炊烟里的年味记忆犹新。
记得那时,村里对于过年十分讲究。人们受苦受累一整年了,恰好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家家的粮食堆满了粮囤,还把自己家里放不下的粮食卖掉换了不少钱。农民的手里也有了大把的钞票了,这可是可喜可贺的事。过年啦,怎么也得庆贺一下啊。
进了腊月门,人们就赶村镇大集筹备年货。特别是到腊月二十三小年这一天,村里的年味就伴着家家屋顶烟囱里溢出的袅袅炊烟,飘散在风中。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家家户户吃年糕包饺子,据说这天是灶王爷要上天宫去述职。人们献上年糕水饺给灶王爷,他吃好了就会上天说好话,明年就又是一个丰收年。因此,我们这里的风俗是二十三送灶官,一点儿也马虎不得。家庭主妇们提前选好大枣,洗净晾干备用。磨好米面麦面,按比例调匀提前发好面,软硬适中才是最好的,新蒸熟出锅的年糕,软乎乎喧腾腾的,咬一口,嚼一嚼,米香麦香还有大枣的甜糯,立即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整个人都沉醉于这年糕的香糯里,人生可以享用这种美味,真是不白活一回。
夕阳下,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一缕缕带着年糕香甜滋味的炊烟,袅袅婷婷,仿佛天上一团团风姿各异的云霞,飘逸了整个天空,让人恍惚生出“大漠孤烟直”的感慨。
腊月二十五,磨豆腐。家庭主妇们指挥着家里的男主人打开粮囤,拎出秋天才收获的黄豆,倒在一个大盆里。拿一条干净的毛巾,浸透了水,用力地擦干净黄豆,然后用水泡好,最后用小磨磨成豆浆。烧开一锅水,把豆浆和开水兑好搅匀,女人一瓢一瓢舀进男人们准备好的干净布袋里,一遍一遍的用力挤压布袋,细腻的牛乳似的豆汁透过布袋,缓缓地淌进锅里。锅底的柴火贪婪地舔着锅底,直到锅里的豆汁沸腾成朵朵浪花,唱着咕嘟咕嘟的歌。柴火仿佛吃饱了般不再舔舐锅底,女人把备好的卤水倒进锅里,霎时,锅里升腾出豆花味、酸酸的山楂味。这些豆花味山楂味,也趁机追着炊烟,偷偷跑出去撒个欢儿,一溜烟就飞去了天边。
温凉之际,把锅里的豆浆舀进做豆腐的木质模子里,明天这些浆水就会变成白白胖胖的豆腐了。
腊月二十六,杀年猪。农人手里没有钱去买肉,他们就自己喂一头猪,过年的时候杀一头,过个富裕年。猪不挑食,很好喂养。人们平日里割草割菜喂猪,也把吃不了的剩饭菜和泔水喂猪,猪统统吃下去,然后长出一身的膘。猪虽然吃得饭食极差,回报人们的却是喷香的猪肉。到了年底,长到二百斤左右,正好可以杀了过年。
杀猪是个技术活,不像杀鸡杀鱼,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杀了。杀猪前,提前约好杀猪匠,找好帮忙逮猪的三四个壮年男子。女主人给猪送上最后一盆食,在它吃饱了心满意足时,男子们趁其不备,抓住猪的四条腿,用结实的绳子捆绑好,按住猪头,杀猪匠瞅准机会,一刀捅进脖子,放净了血,猪凄厉的叫声也慢慢由大变小,最后无声无息,仿佛睡着了一般。
烧一锅开水,趁热把猪毛拔净,剖腹取出内脏,这样一头年猪就杀好了。把肉一块一块分割好,留下自己家过年用的,其余的分给亲戚朋友。当然人家也不会白拿猪肉,大多数情况是会送还一些别的年货,也有给钱的。
按照惯例杀年猪的当天,主人家会割一块肉加上白菜粉条,炖一大铁锅菜,给来帮忙的人和家里的人一人一碗,主客都吃得满嘴流油,满面红光。这猪肉的浓浓香味,混合了白菜的清香,随着屋顶的炊烟,四处弥散,整个村庄的空气里,也满满的都是猪肉香。
腊月二十八,要煎炸。炸菜丸子,炸藕盒,炸鱼,主妇们上午把食材洗好,下午就开始做。所有的煎炸活里,数着炸丸子麻烦。主料是白菜,适量猪肉,少许葱姜,剁碎了,放盐调好,用勺子团成菜团子,在干面盘里打几个滚儿,滚成圆蛋蛋,一颗一颗放入调好的面糊盆里,裹上面糊,再一个一个下到半锅热油里,炸得变成焦黄色表面变硬了,就可以出锅了。
炸耦合是最讲究技术的。把藕洗净,然后自上往下切片,每相邻两张藕片的底端边缘要保持部分连接,不能断开,最后在相连的藕片间夹上菜馅。后面的过程就跟炸丸子一样了。炸鱼是比较简单的,几乎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最好闻的是煎炸的香味,不似豆腐的清淡,也不似猪肉浓烈。这香味一路的裹着炊烟慢慢洇开,四处飘散,使年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除夕夜,家家户户在巷子口放鞭炮,劈劈啪啪的声声脆响,惊动了孤独寂寞的嫦娥,吓跑了为非做歹的年兽,赶跑了居心叵测的病毒。接着人们回到家里,把精美的年夜饭摆上餐桌,家人围坐,饮酒猜迷语,守岁看CCTV春晚。美食的香味升腾在袅袅的炊烟里,整个村庄都氤氲在祥和的烟火气息里。
随着时代的车轮,炊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正悄然退出历史舞台。随着乡村振兴和美丽乡村建设,厨房设备也越来越先进,十里八乡村村用上了液化气,用柴草烧饭的情形越来越少,或许以后大概只能在电视里看到了。但是,那久远的炊烟,连同那炊烟里的年味,将在我的记忆里永远留存,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