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歌报:诗歌写作的方向
邹洪复,现为临沂大学沂水校区副教授。70年代初出生,毕业于曲阜师范大学音乐系,诗歌、评论、散文、音乐论文等见于《诗刊》、美国《侨报》副刊、《星岛日报》副刊、《中国音乐教育》等二百余家刊报。已出版诗集《初入人世》、《蓝天无梦》、《音乐之外的守望》(与冯长春合著)、散文集《思想的羽毛》等。主编歌曲集1本。文字被两万余家报刊、网站转载,作品入选《当代青年诗人十二家诗选》、《诗刊》创刊五十周年纪念专号、《中国音乐年鉴》等数十种选本。尚著有文学评论集《书或者灯》、中短篇小说集《欲望悬崖》、诗集《妙处》、《时间它》、随笔集《藏在内心的声音》5本待版。
一直不想做一个平凡的人。
在我眼里,平凡的人即是那没有了自我而又庸俗的人,即是那向现实中的丑陋部分做了妥协的人,即是那丢了理想,丢了正直诚实的人,也是那浑噩又蝇营狗苟只为自己谋利的人,心胸很小。
在现实中无论目前是如何春风得意或落魄不堪,任何人迟早都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来。平凡的人注定要消失于整体之中,被它的洪流所淹没。无论在哪一方面,在自己所处的时代及时做了贡献,就很值得欣慰,尽管通常群众对此可能是毫不在意。
平凡消失后定是不留一点痕迹。不平凡在烟消云散的同时,也支撑起梦和精神的力量,体现着生存的质量和能够留给后人以滋养。一个处处观点一致的社会即是一个万马齐喑的可悲社会,而诗意的温情,心灵上的诚挚和个性的闪现算作对此的权宜补偿,胡适先生所言“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大概亦指此意。
多年以后,如果我的诗歌还有人看,并且起了共鸣,或者在某个懂诗的读者心里冒出这样的话:“哈,真没想到,这家伙原来写得这样好啊。”那就算今天的写作没有白费,亦感到了欣慰。文学写作见证了我的存在和思想追求,我相信自己的作品是属于汉语文学的,在又仔细读完自己作品之后,我相信自己是个人物。
在写作方面,我不想重复自己,尽管重复可能是流畅和轻车熟路的,却也容易陷入呆板无生气的平庸。梦和对完美的追求让我不屑于重复自己的路。我的写作从不注意技巧,成长本天成,跟技巧无关。对于写作我一直雄心勃勃,沉迷其中,乐此不疲,仿若一只陶醉于织网的蜘蛛,只是蜘蛛的织网是一种本能,而我的写作是一种自觉。文学的天空如此广袤浩瀚的有趣,文学被作品堆积成了崇山峻岭和世态万象。那心的欣慰来自于创造和自由,激情是一回事,而心的真诚质朴则是必须,在此中心情绽放,就享受到生命的充盈和酣畅,而这就是文学和存在的开始出发地。
思考虽可能也让人感到了孤寂,亦应该是一种甜蜜忧郁和清醒。心境散漫而精致,享受思考的味道才是重要的,并能因此而达到人生的澄澈和洒脱。亦算是懂得在生活里欣赏自己了。
实实在在,宁静美丽,与世无争是写作的最好心态。如果生活的环境和土壤,以及我们所处语境,对写作束缚太大,那就要在内心里给自己制造一个更适合自己的,更相对完美的。大家常在的现实绝不是理想里的,也不是对抗,而是根本不予理会,才可守住完整的人格,而对于一个写作者,这一点尤为重要。
尽管每一种写作都是有缺陷的,而自己的缺陷能感觉到,别人也能看透,如果写到这一阶段,那以后的努力目标就应是让作品成为第二自然是最起码。作品的完美和成熟让人读起来舒服而又浑然不觉,像天生的一样给人一个新世界,此谓第二自然。如此,才是真正创作的开始。并注意让创作个性在字里行间里烁现。
写作也需要一种概括世界的能力,即命名的能力,这本身即体现了创造的锐气和激情。它用思想融合了事物的关联和集结,语言的深邃和活力。
写作需要人和物的品质显现,不能体现出品质的作品是中庸和模糊的,作品一定要成为“我”的,“我”就是自己写作的方向。那种锲入生命,关照众生的悲悯写作是大地一样厚重和沉潜的作品,那些性灵佳作是行云流水,如火如荼花朵舒展的。这也即所追求和表现的轻与重,大与小,静与浊,卧居和飞翔的写作。
对那些写得华丽、典雅、辞藻优美,带有浓郁的才子诗特点的作品,我是喜欢的。对世界澹然思考,然后做轻描淡写荡漾而出的作品,或有趣的诙谐之作,亦是我爱。总之,要达到表达地淋漓尽致。我愿意自己的作品是对这世界无所不包括的理性述说和点击。
体悟着深邃和博大,触摸着具体可感生活的真正呼吸,我愿意写作者的路是坚定的,奔腾的,流动的,那浩荡的写作投影在谁的波心就需要缘分了,显得并不很重要。至于能够发表与否亦更不重要。首先是要自己能够喜欢和满意。写作需要虔诚,需要以达到人类的良性发展为前提和基点。以理性和尽可能大的视野做牵引,不要在盲目里创新或破坏,关怀该关怀的。作品要出味道。
艺术或者诗歌源自人类对大自然的敬畏和对自己心造图腾或神的崇拜。艺术是人和自然和神和自己灵魂对话的结果。应该说,艺术是起源于宗教的,艺术是人对神的虔诚祈祷和歌颂。这在一些宗教国家尤为明显。而我们的伟大祖国,自有国家产生以来,就处在一个帝王专制时代,文人们的写作一直就是一种无个人灵魂的社会写作或功利性写作,即使是想表达个人,那也只能采用婉曲,含蓄来掩饰。
而诗歌首先是思,是一种智慧,是一种人生态度,是人的行走和彰显。它不是人的缺席和迷失,所以诗歌是表达个人的最具个性和创造力的艺术。诗歌是一种力量,不是我们让它怎么样,它就会怎么样。其实,我们谁也没有力量去改变它,我们只有试着靠近它,感受它,我们只有让它领着,和着它的心跳,顺从它,诗意才会不期而来。诗歌无处不在,它自由自在,就站在那儿,像本质的事物,你可以无法描绘它,却不能不感受它。它就在那儿,显现在我们面前,看你能不能成为它最好的载体。
在具体写作中,语言观也是相当重要,语言如衣服,尽管时尚永远不是其本质,语言却也是一种生活和写作态度,它体现着一种人生气质和品位,也袒露着一个精致的世界,一个超越了内容与形式的世界。那些日常的,随处可见的,人们熟视无睹的深刻和对个人来讲是梦跟理想的东西都是好的写作题材。写作需要向上,需要浮游,并且是必须。
抓住想象力并不是写作的本质和重点,重点应该在感染力。感染力当然是首先要来自于创作者,创作时非得方方面面全心全意地投入,否则,作品会少了冲击力,显得过于平淡、无魂魄和少气质。
我们这些年一直在进行着无根性,漂泊性写作,显然是对写作少了原创的自信。那样,我们就不可能走远。也有不少人在尝试,在努力。可惜,都在进行着一种先入为主的写作,自以为是地提出一些貌似能够进入文学史的写作观念,进行着一种功利性的结伙拉帮。这种写作往往并不能真正做到以文学的发展和艺术性的拓展为本位。因为一但团体形成了,就意味着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这个团体也就名存实朽了。往往是越热闹,越在走向灭亡。
文学写作的甘愿结伙拉帮其实就是一种对写作高度的逃避和对俗世的妥协,不过是写作中的投机主义而已。也是一种对崇高和文化敬仰的抵弃,一种自我放逐和对人性光辉难以逾越的可耻逃避,一种急功近利的应景之作和无可奈何,一种禁不住享乐主义的引诱,面对矛盾和痛苦的纷纷逃窜。总之,文学写作的甘愿结伙拉帮就是缺少理性之光的照耀和缺少勇于承担创作责任的雄心和豪情。分明是钻进了一个庸俗的套子,即把文学写作庸俗化了。
不敢面对自己,不敢面对历史,不敢面对现实的人,只好拥有热闹的虚无。所以,在写作中为创作创造规律,不断超越自己本身是最重要的,左顾右盼,结伙拉帮者不会有出息。说到底,文学是一个孤独的事业,是每一个创作者自己的事情,谁也帮不上忙。让激情和智慧照耀他潜行吧。
而诗人在诗歌面前是微不足道的,而诗歌在真理面前是微不足道的。其实眼前利和身后名根本就与我们无关,甚至对一个内心强大的人来说,现实也是多余的。文学不独立,文人不自立、自尊、自醒和自强,则文化无望,社会无望。神说,他超越这世俗,不想与之抗争,才守住了本性。
凭了这么多年的写作和阅读,感觉自己对诗歌优劣的鉴别还是挺自信的。再加上自己学的是音乐专业,所以就更清楚艺术的本质,明白哪些作品具有穿透力,什么样的作品会是过眼烟云。
诗歌作品的好差不是以读者的多寡来定,使人歌泣或读后起情绪变化的作品往往不一定是好作品,好作品是叫读者娓娓入静和得心里安宁,进而慢慢精神魂魄得到浸润和漫升摇曳。
好作品是一个实心球,是有厚度的质量和完美,而不仅仅是一个圆圈或一枚钉子,好作品是静水潜流的,经得起反复阅读,且读着叫人舒服,不会有失重感。好作品是“虚而不伪,诚而不实”的,它们当如筛盛水、如网罗风一样既实又虚。好作品是微茫而又不落言诠,既活泼又空灵,能感知而又不那么具体。
经不起琢磨的作品肯定不是好的。用语词和技术一时打动我们的作品,貌似挺好,那也只是瞬间的好,这样的作品在细读后,它们背后往往是空洞阴沉无所依傍,甚至会产生让人不舒服的嘈乱和龌龊气息,不能给人心以力量和艺术质感的浸染,算是空壳的诗歌。那些少了写作者自己心的在场的作品大致是这样的。作品或作品后面不能袒露出写作者的修为、气质、境界、眼光、性格、性情等等,我说这叫没有人性的诗歌,有的只是技巧的险和诗歌质地的阴。
最好的诗歌也许是一种浓缩到无言而感人的力量,温暖漫升的力量,抵达内心的力量。它可能并没有气势。它应该不仅仅是诗歌,还是修为,还是文化和思想。
依靠直觉去创作想象中可能的诗歌,它常常是艺术的那未被发现。
视野跟如何把握、调节创作观念很重要,而如何把握、表达和穿越现实、时代的环境所带给我们的局限、束缚应该是目前我们所要思考和注意的。诗歌写作其实是没有什么流派的,亦没有先锋不先锋之说,只有质量的好坏之别。
如果写作仅是为了发表,而不是为了灵魂得到写着的作品滋润和更好提纯,我宁愿不写。
好诗歌的本质是静(心灵的倾诉),绝对不是情绪化的宣泄。诗歌如果存有个性解放的激情和流淌之静,存有个人的真情魂魄和真爱万物在里面,就应该是现时的真,所以好作品的背后都有一份真诚,一份关切、一份我们内心想要企求的完美氛围在荡漾,它是与整个世界浑然一体而又高于世界的自在翔飞,是一个完整的自我。
我相信真正的写作可以沉淀琴韵的精髓,赐我们以非凡智慧和脱俗品位,它如喷涌字符的泉水,荡涤我们心头尘埃,使我们的意志坚如壁垒,力量永远充沛。我相信真正的写作会引领我们,迈向永恒的完美。
(本栏主持:赵海洋 艾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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