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茶馆（第11期）|《科幻世界里的乌托邦与反乌托邦——极权与未来科幻极权》陈笑寒
茶客闲谈
科幻世界里的乌托邦与反乌托邦——极权与未来科幻极权
说起乌托邦，比起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和柏拉图的《理想国》原著，大家其实更多的会想到反乌托邦的三部曲，也就是《1984》、《美丽新世界》、《我们》。相比于前者，后者显然更具市场。如果觉得这话空口无凭，大家可以看看实体书的销量对比，尤其是《1984》几乎常年保持在畅销书榜的前列。
在科幻小说的世界里，乌托邦与反乌托邦题材更是相当受欢迎，与艾萨克·阿西莫夫，罗伯特·海因莱因齐名的阿瑟·克拉克，就是一位对于科学代表的技术理性与人类自我理性具有着强烈警惕性的科幻作家，他的作品就对于乌托邦与反乌托邦的矛盾有着深刻的讨论。我个人也相当热爱这个主题，在我最早进行科幻小说的尝试时，就对具备终极性美感的乌托邦主题有着强烈的兴趣。
科学技术的进步，往往被认为是人类走向终极的反乌托邦或乌托邦的必经之路。这一点在反乌托邦三部曲中均有出现，每家每户必定安装的监控小窗口，统一出生的大型培养槽，先天性思维改造，无一不是充满科幻感的设定。科幻小说常常是因其对科学技术的幻想而被认为对未来具有一定程度的预言性，我们的未来究竟会迎来乌托邦呢？还是反乌托邦呢？这不仅仅是属于社会学家或者政治学什么的命题，更是科幻小说作家们津津热道，并且热衷于选择的主题。
托马斯·莫尔的原著《乌托邦》一书的全名，叫作《关于最完美的国家制度和乌托邦新岛的既有益又有趣的金书》，这个名字在我们今天看来究竟有多少的讽刺意义暂且不提，托马斯·莫尔本人的政治理念也被称之为“空想社会主义”这多少能看出世人对其政治理念的想法。
但从这篇的书名来看，我们可以从乌托邦和反乌托邦中找到一个很有趣的共性——即“最完美的国家”这个观念。当我们说“最”这个字的时候，其实意味着一种完满和停滞。而我们当然清楚，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有绝对完美的事物存在的。《西游记》里悟空说“天地本不全”，其实象征的并非残缺意味，而是对于完美的无限追求与绝不可能完美的相对现实。
那么无论是乌托邦还是反乌托邦实质上就是先假设“完美”的存在，然后基于个人眼中的“完美”提出各种各样的想象。
这也是为什么反乌托邦小说卖的比乌托邦小说要来的好，人类对于地狱的想象总是更加清晰明了，因为人类最清楚不过什么是真正的痛苦与可怕，但对美好世界的一切想象却显得泛善可陈。放眼古今中外，宗教对世人的许诺也大多是关于死后无趣的安宁世界，和无尽的痛苦地狱。
在阅读《中国科学幻想文学史》的时候，作者认为像《封神演义》这样的作品也属于科幻小说一类，因为所谓的法宝其实不过是感觉用起来很方便的小道具，其本质仍然是一种理性工具的幻想。这一点可以说把科幻的边界又往外延伸了好几圈，几乎带个幻字的都可以归类其中，百度百科更是“包含超现实元素的作品都可以归类为科幻小说”有着极为宽泛的定义。这就为乌托邦与反乌托邦题材提供了极为适宜的土壤，在这片土壤之上，科学开始具备前所未有的力量。
马克思说矛盾是对立统一的，乌托邦和反乌托邦更是对立统一的一组矛盾。极权一词，在法西斯社会刚刚诞生的时代还显得缺乏力量，但在未来的科技社会里，一场科学幻想里，一切条件都能够具备了。可以说，如果没有现代技术，没有《1984》《美丽新世界》《我们》中提及的种种未来科技，乌托邦不会出现，反乌托邦也绝不会出现，换而言之，二者是在我们刚刚说到的“完满的、停滞的”社会之中才会出现。
作者首先必须建立了一个类乌托邦，然后为其中的某些角色赋予个性，由他们身上所具备的“人性”来对抗无限制的机械合理性，并以此冲突为主轴，来反映乌托邦的不合理，或者说“不合人性”。这样的一个形式与机制就给了科幻小说作者大量的创作空间，像是为了构成这个类乌托邦需要的前置科技，主角为什么在一群毫无个性的个体中脱颖而出，是技术失误？亦或是原生人类？这就构成了一个关于未来的宏大命题与它衍生出的种种问题，科幻作者们正用自己的方式回答这些问题。
再回到对立统一上，如果看完上面的内容，大家不难理解其实乌托邦和反乌托邦本身就是一体的，反乌托邦其实就是乌托邦本身是具有问题的。也就是说，乌托邦的存在就意味这仍然是无限时间中孤立的片刻，它既不完满、也不停滞，真正出问题的是设定之初对于乌托邦的设定，它本身就是一个不完美的存在又何谈完美呢？在这一点上，连托马斯·莫尔所著的《乌托邦》都没能避免，甚至比起后来者，它的不完满之处多如筛子。
那么，假如真的存在一个乌托邦呢？一个真真正正的永续世界呢？
在游戏《fate/grand order》第二部的剧情中，不老不死的秦始皇作为第三异闻带之王从公元前一直存活并统治中国直到现代，在击败阿兹特克共和国后更是统一了全世界。全世界人类都处在近乎永恒之中，如果没有主角的闯入，这样的世界几乎没有任何瑕疵。
这样的永续世界可以说是我心目中对于乌托邦世界的终极形态，是真正不具备有漏洞的完满之国。唯一的问题仅仅是作为闯入者的主角，其存在彰显了残缺的无限可能性，并以此很扯淡的打动了秦始皇，放弃了这个本可以无限延续下去的国度，让位给了具备无限可能性的正史。
在没有闯入者情况下无限延续的停滞帝国，这对于那个幻想世界中的人究竟是好还是坏，我们难以揣度，但这对于写这片世界的写作者来说，绝对是一场噩梦，一个与作者再无干系，无从插手的世界，或许是真正的完满吧。
之前在一部网文中也看到了类似的观点，当主角有能力消灭一切敌对力量时，能够抚平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波澜的时候，这个世界的抵达了完满，而读者的眼光也就从这本书上离开了，这世界的众生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和永续。
或许在下一个，如马克思所言的，物质资源极大丰富的时代，我们所创作的科幻小说会真正贴近那种完美的世界，或许，那个时代写的就不是乌托邦小说，而是现实主义文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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