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向阳（广西）
记得初中的时候，我们学校大门口外面有一棵又高又大的槐树，据说这是一棵很老的槐树，在学校建校之前就有了。那时候我最快乐的事情，就是每天下午放学的时候，顺路到学校门口那棵老槐树下的瓜子摊买一小卷纸筒向日葵瓜子吃。卖瓜子的是一位老奶奶，60多岁，慈祥得和我奶奶一模一样。每当有人从附近经过，她便吆喝一声“买瓜子喽——”声音沧桑而清澈，十分好听。说是瓜子摊，其实就是在老槐树下摆一个装瓜子的篮子和一个小小的四方凳子，老奶奶就着凳子坐在篮子后面，胸前挂着一个装零钱的布袋子，手里攥着一把剪得整整齐齐的装瓜子用的麻纸，一切显得简陋而又周全。每次看到我走近，老奶奶立刻直起身子热情迎接:“同学，买瓜子吗？”我点点头:“是的，两毛钱的。”只见老奶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熟练地张罗着，抽出一张麻纸卷成圆锥体，抓一把瓜子放入，每次都故意多放一点，然后麻利地递了过来，我赶紧双手接住，并把5角钱交给她，老奶奶接过钱，眯着眼睛认真看了又看:“五毛钱，对吧？”“是的。”接着她在胸前的布口袋里捣鼓着，一角一角地找了三角钱，又眯着眼睛认真数了又数，“同学，退给你三毛钱，对吧？”“对的，谢谢您！”在她慈祥的微笑和注视中，我开心地边走边吃，老奶奶的瓜子又香又脆，嗑得倍儿响，美味极了，真好！那天是星期五，下午刚放学，我又如往常一样，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般飞奔向大门口大槐树下老奶奶的瓜子摊，一饱口福。一切如往常般地美好，老奶奶也一直高兴着，也许是周末的原因，今天瓜子卖得比平常要好一些。当我嘣着瓜子回到宿舍洗完澡，接着准备洗衣服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把所有口袋里的东西进行了清理，这时我突然发现，刚才老奶奶给我找钱的时候居然错把我付给她的五角钱原封不动地退给了我!我顿时着急起来，急急忙忙地把脏衣服又穿上往校门口赶。可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老槐树下时，老奶奶早已回家了。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就这样，我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一天。第二天下午，下课铃一响，我便像出鞘的利剑一样飞快地往大门口跑去，手里紧紧攥着老奶奶的那张五角钱。可当我跑到老槐树下时，平日里那个熟悉的瓜子摊空荡荡的，不见老奶奶的身影。我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黑，晚自习的铃声把我叫回了教室。整整一个礼拜过去了，老槐树下依然空无人影。我的心情不禁越来越沉重起来。一直到第三个星期后的一天下午，当我路过大门时，习惯地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似乎那个熟悉的瓜子摊回来了!我急忙揉了揉眼睛，对，没错，小方凳，竹篮子，还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惊喜万分的我撒开腿就以从未有过的闪电速度飞奔而去。当我终于站到熟悉的篮子前，喘着大气准备从口袋掏出那张早已被攥皱得不成样子的五角钱的时候，坐在凳子上的人抬起了头，咦，这不是那个老奶奶!这是另外一个买瓜子的陌生婆婆，而且看上去年纪明显比老奶奶小出不少。“同学，你是要买瓜子的吧，两毛钱的？”“是的，哦，不是不是，您是？原来在这里的那位老奶奶……”迫不及待的我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婆婆听了之后，似乎心情更沉重了，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伙子，婆婆告诉你吧，你的钱退不回去了，因为，老奶奶已经去世了。”后来，在和这位婆婆的交谈中，我渐渐了解到，原来，老奶奶和她是同一个村的人，就在那天回去后，老奶奶不慎在家门口的最后一个台阶上摔了一跤，之后便卧床不起，一直发高烧，伴着呕吐，无法进食。前几天，老人家永远的走了。听这位婆婆说，老奶奶早年丧偶，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儿子是一位军人，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在战斗中左腿受伤，退伍后回到县里当上了一名人民警察。前两年，在我们学校门口外面发生了一起重大刑事案件，一名警察为了保护几名被抢劫的学生，只身一人与穷凶极恶的六名歹徒奋力搏斗，最后身中十三刀而英勇牺牲。这位警察就是老奶奶的儿子，英雄牺牲的地方就离老槐树仅仅几米远的地方……听婆婆说，这位英雄儿子从小只有一个爱好，就是非常喜欢吃瓜子，向日葵瓜子。他牺牲后，老奶奶谢绝了政府的抚恤，在自家的自留地里种了整整三亩地的向日葵。每当向日葵花开的时候，奶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搬张小凳子，在盛开的花丛中静静地坐着。当瓜子成熟的时候，老奶奶便来到儿子牺牲的地方——老槐树下，并带上儿子最爱吃的满满一篮子的向日葵瓜子……听到这里，我早已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已完全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听见头顶上的老槐树枝在晚风的吹拂中，“沙沙”地作响，如歌如泣，似乎在努力地发出那声熟悉而动听的呼唤:“卖瓜子喽……”
作者简介
牙向阳，男，笔名：向阳，广西东兰人。广西大学副教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广西作家协会会员、南宁市作家协会会员、青年作家网签约作家、青年文学家理事、《当代旅游》杂志审稿专家、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师魂》和《秀苑》等期刊主编，从事高校教育教学工作20余年，桃李满天下，成绩斐然。在国家级核心期刊和省部级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文学作品等文章200余篇，荣获“全国优秀学术论文一等奖”、“全国青年作家文学大赛一等奖”等多项高级别大奖，多篇作品入选《中国汉语诗歌典藏》等经典文集，出版个人专著、合著5部，主持和参与了国家级、省部级、市厅级和校级各级各类学术研究课题30余项。数十年来砚田笔耕，倾心于小说、散文、诗歌、评论等之文学创作，工以至诚，行以致远。爱好书法、音乐和运动，喜欢摄影、旅游及世界各地的灿烂文化和丰富美食。坚信人生只要果断出发，梦想就不会走远。对于文学，拥有自己深刻而独到的观察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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