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逸致 • 闲话》——岁凉三友

篇头诗：“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绿水青山，白草红叶黄花。”——白朴（元）

世人皆知，松、竹、梅为“岁寒三友”：

松，寓意挺风傲骨，坚忍不拔，有诗云：“泣露千般草，吟风一样松”（寒山）；

竹，寄意节操坚贞，高风亮节，有诗云：“未出土时先有节，便凌云去也无心”（徐庭筠）；

梅，喻义不畏风雪，不罹凝寒，有诗云：“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香闻流水处，影落野人家”（道源）。

而鲜有人知，白草、红叶、黄花为“岁凉三友”，或称“秋凉三友”：

这几天闲来无事，偶然读到元代诗人白朴的《天净沙 · 秋》，诗中描摹的皆是秋天独有的景色，而诗的最后一句“白草红叶黄花”，仔细品来，不正是“岁凉三友”，或者“秋凉三友”吗？

白草者，荻花也；有诗云：“水绕眉峰碧一湾，荻花枫叶暮生寒”（李曾伯），可见，荻花开时，天气已经很凉很凉了。而白居易《琵琶行》里那句脍炙人口的“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则凄凉中更显得有些落寞，不仅体凉，而且心凉，简直是凉透了。

红叶者，枫叶也，当然也包括黄栌等秋天变红的树叶；有诗云：“寒山十月旦，霜叶一时新。似烧非因火，如花不待春”（白居易），诗中既有“寒山”，又有“霜叶”，怎么样？感觉拔凉拔凉的吧。而刘禹锡《秋词二首 · 其二》里的“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则更是让人感觉到凉，都凉到骨髓里去了。

黄花者，菊花也；有诗云：“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黄巢），嘿，凉得连喜欢沾花惹草的蝴蝶都不敢碰了。而郑思肖的《寒菊》更是干脆题点“寒”字，诗云：“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诗中秋天的“西风”变成了冬天的“北风”，不仅只是“凉”，而且都成为“寒”了。

“岁凉三友”，或者“秋凉三友”，虽鲜为人知，却引得古今骚人迁客，纷纷拜倒在其脚下。

本辑图片里的“秋凉三友”，皆是在加拿大的哈法（Halifax）拍摄的。哈法的秋天，满目都是红叶，如火如荼，如痴如醉；城市公园里的荻花在阳光微风下闪烁摇曳，刹是好看；山坡上大片大片的野菊花，金灿灿，黄漫漫，香迹远，气芬芳。

岁凉三友——白荻、红叶、黄菊，涂抹着秋色，散发着秋香，调拌着秋味，抒写着秋意。

“岁寒三友”也好，“岁凉三友”也罢，均为文人墨客寄情于物，托感于景的产物。至于为什么“岁寒三友”为世人津津乐道，收录为成语，而“岁凉三友”却名不见经传，鲜为人所知，应该与其托言的志向或蕴含的寓意有些关联。

“岁寒三友”立意高远、高雅、高尚。

松者，“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刘桢）。

竹者，“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苏轼）。

梅者，“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王冕）。

“岁凉三友”的寓意，除了“菊”友之外，其余“二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文人笔下，“菊”的地位堪比“岁寒三友”，而白荻与红叶却常常与秋天的悲凉和秋景的摧败相伴，如戴复古的“菊花到死犹堪惜，秋叶虽红不耐观”，可谓典型的佐证。

至于缘由，曹雪芹在其《咏菊》一诗里，倒是给出了一个，即“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陶令者，《桃花源记》的作者、田园诗人的鼻祖陶渊明也，因为陶渊明爱菊，所以后人皆以颂菊为荣。

白草

红叶

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