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因戒酒浓｜酒趣

（2016年大年三十，兄弟俩酒后）

自1985年我考上大学的一个寒假，我人生第一次喝白酒并醉酒之后，我没有像别人似的产生对酒的恐惧的后遗症，相反很快就熟悉了白酒的习性，并喜欢上了它带来的炽热的刺激。自此，我也算跟酒结下了不解之缘。

尽管酒量不大，但酒品酒德都还凑合，是个不错的酒友，我的酒友们都是交口称赞的，喝酒的名声由此渐渐累积了起来。但名声一起，问题就来了，无论和朋友餐聚，还是工作应酬——工作应酬喝酒，曾是过去的固定节目，每一次坐在餐桌边上，以中国人的劝酒热情，你想不喝酒都没门，就像陈琳回曹操所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年轻时身体好，喝多喝少连着喝无所谓，但结婚成家后，家里父母盼着赶紧生个孩子。合着中国式的优生优育观和科学观，如果要生孩子，首先年轻的父母是要好好准备，养好身体，戒除一切不良嗜好，比如，饮酒抽烟熬夜之类。我虽然不抽烟，但不幸的是，我喝酒，喝得还不少，也还喜欢熬夜。

这下子就麻烦了。除了经常和我喝酒的那些固定的狐朋狗友老兄弟们，其他人都是一本正经劝导我要戒酒不要熬夜，要注意锻炼身体，尤其以太座身边她那些朋友知己为主，每次聚会见面，几乎都是她们对我的诫谕会，而太座总是一句“他自己看着办”。哭笑不得的我，压力越来越大，心下也惶惑起来，觉得问题严重。毕竟我们现在只能生一个孩子，万一……

我心里不敢想下去，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也罢，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那就戒酒吧，反正为了“希望工程”，这是大家都能理解的原因。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两周，三周……我在参加聚会和应酬时喝起了饮料，老朋友们除了讥嘲我几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习惯了和大家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我，虽然不是酒鬼，也没有酒精依赖症，心里却难免有了越来越多的落寞，就象一个喜欢喋喋不休的人，一下子被迫禁言，这个难受，不经历者是难以理解的。

“梦为怀山数，愁因戒酒浓。”我没有考证过陆龟蒙是不是喜欢喝酒，但他的这句诗，确实道出了我当年戒酒时的情绪。

酒能让一个人的血液沸腾起来，让沉默者有声，让少语者话多，是社交场合的最佳调剂，但一个本来能喝一点的人，却一口不喝，还要看着人家喝，还要忍着被朋友玩笑，嗯嗯，能不愁么！而且，从生理反应来说，一个习惯了酒精刺激的人，突然间没了这种刺激，心里难免空落落的，总觉得某个地方不对劲。

我第一次开始戒酒就是为了准备生孩子。其实我内心深处，对于要生孩子需要戒酒，总是怀着一股子怀疑和敌意，我总觉得这是伪科学，认为是中国式科学的余孽。但是我还是架不住太座和身边人的唠叨，以及对某种万一的可能性的恐惧，也就半推半就的戒起了酒，挡掉了我的固定酒友和诸多工作的应酬，虽然自己总觉得嘴里寡淡了许多，但还是忍了下来。

当时我在机关当公务员。有一次陪领导出去，谈完事，对方在本单位的酒店宴请，主人也是位领导，级别比我的领导高，喜欢喝酒。我的领导不喝酒。主人说，吃饭哪能不喝酒的。领导不喝秘书喝。我的领导替我推挡，说小朱正忙着搞他的“希望工程”呢，戒酒了。

主人不解，说，什么希望工程，捐款跟喝酒有什么冲突？

领导笑着代我解释说，他们两口子正准备要孩子，所以戒酒了。

主人一拍大腿，乐了：咳，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点？就这就戒酒？某某同志，你想想，我们那个时候，哪个人不是喝了酒进洞房的？那个时候其他条件还更差呢，营养还不好呢。我们的孩子不都是挺好的么？小朱同志，你还信这个？

老同志这一番话，特别对我平时的狐疑。不就是嘛，我读过的那些文学作品里，哪一部作品中地主老财酒后强暴良家女子后生出的孩子智商低身体不好的？从古到今，从中到外，好像真没有哦。再仔细一想，想想农村上，过去不就是喝了酒进洞房嘛，哪有今天这种瞎讲究的？

我一下子释然了，说了句“也正是啊”。于是端起酒杯，就向主人敬酒。结果那晚上，我喝了半斤多，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建起的防线，迅速崩塌，坚持了几个星期的誓言和行动，一晚上彻底破功瓦解。

第一次戒酒也就成了历史和笑料。

几年后我的孩子出生，我一直都没有真正戒过酒。

我的孩子如今上初中了，聪慧漂亮健康，个头比她爸爸都高了。

（2017年1月28日，正月初一晚，此为戒酒记系列第一篇）

（本文首发今日头条朱学东的江南旧闻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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