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主页丨王征远:怀念大杂院
年过古稀,怀旧之情时时萦绕心间,而且愈发浓重了。
我自童年开始,就住大杂院,一住就是五十年。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公家分配的宿舍逐渐消失,单位干部职工都要自己买楼房住——商品房。五十岁那年,我离开了大杂院,实现了儿时“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梦想。
我快乐的童年,是在济南市经七路纬五路福德里三号的一个小院度过的,我就出生在这个小院。
这是一个北方城市普通的四合院。院门朝东,正房四间,南北厢房各三间,还有厕所和小贮藏间。大门洞是个带廊柱的亭子间。天井不算大,靠墙窗台下摆满了鲜花。
最难忘的是两株大夹竹桃,夏天开满鲜艳的粉红花,小院显得温馨舒适、生机盎然。
院里住着三户人家,大家相处融洽,如同家人。
那时我家比较富裕,住正房,室内有八仙桌、太师椅、大条几、大棕床、座钟、衣橱等。
最难忘的是有不少书,其中一套古版线装《三国演义》小说,里面的绣像插图,就是我热爱绘画的启蒙教课书。
三年困难时期,好多单位企业关停并转,父亲失去了稳定的工作,家境每况愈下。每月计划供应的粮食,还不够吃二十天的。凡能变钱的东西都卖掉了,买些地瓜干充饥。
每到周末或节假日,我就到郊区去挖些野菜拿回家,母亲洗净后,拌点豆面蒸蒸吃或煮汤喝。
母亲因为把干粮省给孩子吃,只喝稀的,严重缺乏营养而得了水肿病,腿上一按一个窝。
后来几十年,我除了在山艺上学期间住校和工作后住单位外,大大小小住过六处大杂院,其中最大的是德州市京剧团家属院,两间房住了十年。
院子很大,住着六十多户人家。印像最深的有两件事,其一是京剧团的演员曲不离口,走着路也要唱上一段,生旦净末丑俱全,而且是全市最高水平的专业演员,经常能让人大饱耳福;其二是大院地势低,一下大雨,满院的水能积半尺多深。
上世纪改革开放以前,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较低,自行车、缝纫机、钟表、收音机等不是每家都有。
如有急事需要用自行车,就只能向同院有自行车的邻居借;如有衣服要缝补或做件新衣服,就要请有缝纫机的邻居帮忙;如有上班或上学的需要看时间,就要到有钟表的邻居家去看,热心肠的大叔大婶也会及时招呼:“到点了,要上班上学的快点走啦!”
大家亲如一家,都把同院邻居的事当自己的事。
气管子、锯、秤、蜂窝煤模子、药锅等生活用具,都是各家互相借着用。
谁家有病人,大家一齐帮助拿药或送医院;孩子放学后家中没人,就主动叫到自己家安排写作业或吃饭;谁家有困难,大家齐支援;谁家吵架闹矛盾,邻居就去规劝安慰。
早晨,早有人把院子打扫干净。
谁家孩子考上大学或娶媳妇嫁姑娘,全院如同节日一般欢天喜地,庆贺大喜,其乐融融……
老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
现在我离开大杂院已经二十多年了,住进了钢筋水泥堆成的商品楼内,生活是舒服了,但一回家就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时常怀念大杂院绵绵流长的亲情。
爷爷奶奶、大叔大婶、兄弟姊妹、街坊邻居的关爱体贴,终生难忘。
去年夏天,到济南参加中学同学聚会时,我特意一大早就赶到济南,慢慢地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寻找原来住过的几处大杂院。
经七路纬五路我童年住过的院落早已拆除,盖成一大片高楼,胡同对面路东长达百米的石头墙却依然如故。
石头墙是用脸盆大的不规则石头砌成,站在石头墙前的是一位满头白发的古稀老人,用双手拂摸着墙上的每一块石头,非常认真地寻找着用石头砌成的五角星和宝葫芦,脸上不时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老墙仍在,斯人老矣。
六十多年前一齐在石头墙下玩耍的小朋友们,不知你们现在何方?
(已载10月28日《德州晚报》)
■作者:王征远 ■编辑:王晓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