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单车岁月
单车学名自行车，在过往的生活中，给我留下了很多美好的记忆。那些青葱岁月里的影像，会在某个闲暇的时段，帧帧回放，飞奔而过......
1
十五岁那年的一天傍晚，家里突然来了一位姐姐。高挑的身材，长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一双湖水般清澈的眸子，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充溢着少女的纯情和青春的风采。她就像一杯“女儿红”，让一个少年瞬间沉醉。萦绕在男孩梦里的那个影子，形象、具体又美丽地展现在面前。以至于，多年后，遇有乌发柔顺的女人，总会有莫名的好感。
初见到那位姐姐，让十五岁的爷们，第一次乱了方寸。突然发现，家里最上台面的大方桌上，如此杂乱，茶具、饭碗、筷子、香烟，那么不合时宜地摆在上面。手忙脚乱地一通收拾，站在一边，侧着身子，伸长着耳朵，手里冲洗着茶具，心思却捕捉着母亲和她谈话的内容。
原来这位姐姐名字叫招娣，是外乡镇一位远房亲戚，在天津打工，坐过路车回家，到我们乡镇，就没有回她乡镇的车了。于是想起了我家这门亲戚，打问着到我们家。说家里有事，希望能把她送回去。
父亲在单位还没下班。母亲看了我几眼，没说让我去，只是客气礼让着人家喝茶，安排吃饭。我脸涨得通红，话却豪情万丈，主动请缨，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娘显然很不放心，觉得我还小，再说那个乡镇离我们家有近六十华里。天已经快黑了。看到娘还在犹豫，我快速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衣，因为着急，连纽扣都错了位置。我推出自行车，检查了一下车胎气压，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像是和这位美丽的招娣姐姐赶一场单车旅行。娘一看人家着急的样子，也只能是派我“出征”了，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我路上要慢点。
在初夏的晚风中，我这位卓越的自行车手拿出了看家的本领。一开始使用的是难度大的慢行，突然点燃了的少年情怀，似一把火焰，燃烧得光亮绚丽，激动却不能发狂，把情绪平复，就要先把车子骑稳。让这位姐姐不必担心我车技不好会有闪失。走了一段颠簸的乡村土路，拐到柏油路面上，车子轻快了许多，那“唰唰”的声音，是一首青春的乐曲。
在此之前从不正眼瞧女孩子的我，用大人的口气献媚般和这位陌生漂亮的姐姐搭讪着。最不能相信的是，我竟然和人家谈起了理想。我说，我的理想是当一名解放军战士，估计那只是小男人的一种英雄情结。在那些交流的话语里，我记得，她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最清晰，最鲜明：“好啊，当兵好，我最喜欢当兵的男人。”几年后，自己阴差阳错地真的成了一名军人，并且有十多年的军龄。不知道，当兵的潜意识与那句话有没有关系。
晚风吹来淡淡的清香，一缕发丝飘起，拂在我的耳际。那位招娣姐和我说话时，带着温暖的气息。懵懂的情怀被女性的温存感动着，不仅激发了说话的欲望，还唤醒了小英雄气概。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车子骑行得又快又稳，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当时还有点抱怨，这里程不一定准确，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呢？
现在想来，少年的情怀里，说不明白是什么。是羞涩？也许是一个男人衷情的开始。总之，在我的单车骑行史中，那是一次快乐的骑行，以至于深深地留存在记忆中，格外芳香。
2
学骑自行车，自认属“科班”出身。当年骑行技艺高超，速度快慢皆可，前骑、倒骑，平稳如常，骑车捡拾地上物件如探囊取物，曰“能骑出彩来”。在部队时，驾驶员培训就分“科班”和“快班”。正式班学期半年，单板桥、双板桥、蛇形路、原地调头、坡道起步、蝶形入库等科目齐全，种类繁多。上午驾驶理论学习，下午实践操作。教学严谨，基础扎实，技术一流，谓“科班”。另一种一般两个月，干部驾驶科目轮训，或者优秀士兵军地两用人才培训。像是一顿快餐，小咸菜就窝头——汤水不多，很多技术和科目一带而过，谓“快班”。
之所以用这么多学汽车的经历赘述单车骑行，是我在学骑单车时，仪式正式，且学期超长。现在的孩子三四岁就踩着小自行车满地窜，自羡慕不已，大叹生不逢时。七十年代末，自行车在家庭中还算个大物件。谁家要是买了一辆新车，大多都遮遮掩掩，先说这是借亲戚家的，再说某某供销社先让用几天然后再还回去。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不点破。这么说的目的，一是不愿意露富，二是怕别人借用，属于社会环境的问题。
我家有一辆自行车，是弯把的“国防牌”，具体生产厂家给忘了，用现在的话来说应该算是名牌。那时，自行车牌子有凤凰、飞鸽、永久等。八岁那年，我看着伙伴中有学骑车的，心里也痒，嗫嚅着站在父亲面前，提出要学骑自行车。父亲没拿当回事，只是一句：“学吧”。 趁着热乎劲儿，我把自行车推出来。车有八成新，弯把，大轴。老“国防”车俗称大轴车，只能往前骑行，往后一打轮就是刹闸，是最不适合初学者的工具车。最初，推着走也不容易，车拐子、脚蹬板直磕小腿骨。那时的我小胳膊、小腿，驾驭不了这大家伙，推着连直线都走不了。
初学一会儿，几个跟头下来，就把车脚蹬板和拐子摔坏了，吓得我不敢和父亲照面。一向威严的父亲反而没训我，也没鼓励。我心里打鼓，学骑车的念头暂时打消。
没隔几天，父亲从外面推着一辆旧自行车回来。有点像现在的山地车，前后车轮没护圈板，是那个年代农村特有的一种加重型的组装车。前后光秃，能省的全省了，最大的亮点是停车时用一根结实的木棍来做支点，俗称“车子点棍”。这根木棍功能可多呢，既可以用来支撑自行车，还兼用作防身的武器。这种组装自行车，又不同于现在的假冒伪劣，异常的坚固结实。只是憨憨的样子，实在不敢恭维。车身长，尤其是上面的单梁特别长。看着难看，骑着难骑，小孩子就更难掌控了。优点呢，就是抗摔打能力超级强，抗造。另外，小轮盘，蹬起来比较轻。没有前后闸，要想停车，鞋底子往前轮子上一踩，“嗤”的一声，感觉脚底板发热，车速就降下来了。这一制动方式，绝无仅有。
父亲领着我去了村西的场院，一大帮人站在那里闲玩，像是我学骑车的启动仪式。练了几天，跟头没少摔，进步却不大。学习新事物的心瘾大，晚上等大人都休息了，满脑袋瓜子全是骑在自行车上风流倜傥的样子，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子里，偷偷地练起来。一圈，两圈，三圈......“咣铛”一声，娘腌咸菜的大缸被我这“重型车”撞毁。往前再一走，一把没搂住，又把西墙边上的简易鸡窝给弄塌了。你想，大晚上的，鸡也飞，狗也叫，急得我一捂脑袋，一个词蹦出来——“鸡飞狗跳”。
这次事故后，过了半个月，终于跨上了自行车前梁。当时，腿短够不着脚踏板，只能骑在前梁上踹着踏板骑行。虽然行走的路线歪歪斜斜，但生活的高度却猛然拔高了那么一大截子。那份神气和成就感，把个小胸膛填充得满满的。
骑上自行车，方才体验到有了站立的高度。后来，逐步捉摸出眼光望远，才能顺畅平稳地骑行。这和驾驭汽车、经营生活的道理是一样的。那时虽不知道这是生活的哲理，却能体验到骑车技术的提高。
3
自行车成了我最亲密的伙伴。有它的陪伴，事半功倍，所向披靡。
当然，偶尔也捎带着有点破坏性。娘让去邻村代销点打瓶醋，特意嘱咐不许骑车子去。我想，那自然是太小看她儿子的骑行技术了。我偷偷地把车子推到门外，一只手握车把很潇洒就去了，等回来手中只是多了一斤的分量，结局就大不一样了。车倒了，瓶碎了，醋洒了，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调皮好动的习性，对骑行的偏爱，时间久了，先后换过几辆不同的单车，技术也有了大的提升。初中时，骑车技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在平稳的路上会发飙、耍酷，双手大撒把，骑车已经无所不能了。初中三年，骑车窜出二十里路去乡村看过电影，骑车逃学到过黄河边。自行车是形影不离的伙伴，学校离家三公里，每天三个来回。三年下来，那应该是一个相当惊人的里程。
多年后开车带着女儿回老家，会刻意绕行那条路，告诉女儿这条路上有很多爸爸当年的印记。哪个位置有个坑，哪个地方有个坎，路边有多少棵树，都记忆犹新。少年的成长中，单车是最亲密的伙伴，它充盈了我整个少年时期，快乐无忧。
后来，转学去了泰安市上中学、中专。那时，城市工人多数都骑自行车，一到上下班时间，城市单车排山倒海，“万车”奔腾，骑成一字长蛇阵，颇有大场面、大阵势。每一辆自行车就是生活海洋中闪过的一朵浪花，方便了人们的生活。单车在一段历史时期里，辉煌而壮观地行走在城市、乡村。
后来我住校，方便了学习，却少了很多骑车的乐趣。慢慢地竟然远离了单车的骑行。成年后，骑了一段时间的摩托车，又换成电动车，后有了自己的汽车。单车在我的生活中渐行渐远，偶尔骑自行车上街，动作笨拙，危险迭出，还不如开车流畅，城区干脆就步行。
少年时期那些骑车的快乐，珍藏在心底，时不时地荡起快乐的涟漪。
作者：徐玉峰 ，山东阳信县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理事、滨州市作协主席团成员、阳信县作协主席、《梨乡文艺》期刊主编，现供职于阳信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