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荷心 ღ 《千里姻缘》三 订婚
千里姻缘
作者：辛培军
忙麦收了，热心的媒人叫李来旺到他未来的丈母娘家帮几天忙，李来旺本不愿意去，自己的还没忙完，再说三水村地又广，机种机守，他家人又多，哪里用得着他？不像他们山里，地块狭小，高低不一，不方便用机器，再说又人生地不熟的，他老妈却认为这是两人增进了解的好机会，便极力要儿子去，李来旺只好扭扭捏捏的去了。
六妮和她妈在一处住着，他爹死在她还没满十八岁时就累死了，五个儿子，一人得一处房子，一人呢还得娶一个老婆，虽然地不少，也干着卖豆腐的活计，起早贪黑的干，却也总不够花销，能不累死吗？老大结婚早，老二老三娶的是二婚头，老四图省事，做了倒插门的女婿，总算少了一套房子，老五人精神些，又机灵，倒明媒正娶讨了个模样俊的。
雷翠花家的活也倒不累，只是闲下来两人很少说话。吃饭时李来旺默不作声，只低了头吞饭，吞完了就去干活。雷翠花也没多少好话，少不得丈母娘笑言引出话题来活活气氛。雷翠花是没意，李来旺却是木讷少言，在两个女人跟前，总觉无话可说，只求赶紧完工了事走人呢。这就麻烦了，李来旺回家的那天，雷翠花走走形式的送了送，目送着这个男人走远，细声对她妈说：“订了婚踹他。”
“还散啊？唉，你说你，多大了？你老姑呢？”
“管那么干嘛？鸡鱼肉的她也没少得！”雷翠花没好气道。
她老妈知道闺女的脾气，无奈的摇头叹气。她自己血压高、血糖高，多亏了他们送来的彩礼钱养着，否则早就打发了。一开始她还劝过雷翠花，说女人的名声如何如何，年龄大了如何如何，不料雷翠花皱眉冷语道，“缺不了你的药钱就行，你少操心多享几年福吧。”五个儿子不差，也都有了老婆孩子，可小学毕业或者初中毕业的他们除了那些本本上的学问，哪里学的一技之长呢？不得不出门再从头学起。混的也都不咋地，老四年轻些，出门打工还好些，几乎个个的媳妇是专门在路上瞪大了眼捡钱的主。老二家的虽是二婚，人品到不错，跟六妮处的不赖。况且老四盖房子也没少花了兄弟们的银子，老头子临死还不肯利索的死，害得大家都没少拿钱，这些窟窿还没填上呢，哪里有再多出来的给她治病的银子？时间长了，也就随她折腾去了，闺女是大了些，究竟还不至于落下吧？谁也不知道六妮的算盘，到底是她心高，还是为了她半死不活的老妈，还是另有隐衷，不得而知，她照例跟街坊邻居们笑语招呼，一天到晚骑着那辆红色电动车身影匆忙——车子是两年前她订婚时男方送的。
李翠兰觉得既然双方都没异议，也老大不小了，不如趁热打铁，把婚事定了。媒人跟双方谈妥了，说李来旺还得回去打工，毕竟跟着别人干也不容易。女方提出要男方把户口迁过来，在村里开发的楼区买套房子。李来旺他妈不得不咬牙应允，孩子的婚事总算有找落了，也即将了却自己的心愿，紧紧吧。此外人们都没意见，就这样，选了个吉日，双方热热闹闹的把婚事订了，男方的彩礼是六千，现的一沓红钞票，给女方买衣服的两千，包在手绢里，另送一部手机。女方送给男方是两盒将军烟，一个黑壳的充气打火机，李来旺并不抽烟。本来要买辆新电动车的，媒人自作主张，说是雷翠花有了辆，不如买部手机，也方便两人联系。人们都极力赞成，雷翠花倒也没说啥，只是她的二嫂苦瓜了脸，原本说好了旧的电动车送给她的。
订婚后三天照例是要到丈母娘家认亲的。这天一大早，李来旺就带了他老妈备好的四生礼去丈母娘家，何谓四生礼？两只大红公鸡，两条鲜活的红鲤鱼，一块不下十斤的猪肉，一箱红泰山。“旺啊，去了别不说话，勤快点，啊？”老妈嘱咐儿子，一边把两盒烟和打火机塞给儿子。李来旺点头接过，骑上满载的自行车走了，还是那身西服领带，稀疏头发照例梳的锃亮。李老太太直看得儿子身影不见，“唉！——”长叹了口气，慢慢折回。
再说李来旺一头汗水赶到了雷翠花家，前脚踏进大门，后脚就犹豫了，放眼望去，晴天丽日下，一院子的人哦！可来干嘛呢？定定心神，推进了院里，早有雷翠花的哥哥侄子们抢过来推了，七手八脚把鸡鱼摘下了拿走了，一边把他迎进屋里。媒人领了他一一介绍，“这是兰兰的大爷，——叫大爷——”——李来旺窘得只是诺诺，含糊地跟着叫了，赶紧一一递了烟。本来汗刚擦完，这下又冒出来一脸，忙不迭的掏出湿乎乎地手绢擦拭，一边坐了。雷翠花早就在一边瞧着，摇头暗笑。李来旺本想端茶倒水，这边的人哪里肯，争来让去。李来旺无奈的坐下品茶，他极不愿干坐着，汗也冒得更勤奋了。雷翠花的家人便引了话题解闷，不外乎是：你妈身体好吧，今年收成如何，外面打工怎样——等等。几杯过后，媒人便要雷翠花的四哥领着李来旺到她当家逐个引见，等两人转了一圈回来，这边酒席就准备好了，人们依着辈分落了座，一时间，欢声笑语溢出院外。
接下来，便是把户口迁到三水村了，李老太太少不得拿了礼品托了媒人跑跑，她也是三水村里出来的闺女。于是，媒人觉得送佛到西天，这是她应该的，便极力显出她的本事来，又托了A，A又托了B，终于套上了关系，疏通了关节。然后喜滋滋的告诉李来旺他妈，“老嫂子，好着哩！书记说了，就六千吧，少了说不过去，得挡挡人眼哪！我看那，咱们请请他们，也算他们没白操心——”“那是那是！”李老太太赶紧接口，“真得谢谢你了，大妹子！”
“你看你，说哪里去了？咱谁跟谁啊！”
“——我替旺他爸也得谢谢你哩，——哎，要是老头子还活着，——你说叫一个老娘们出头露面的——哎，旺这孩子——也真是不争气！好马出到腿上，好汉子出到嘴上，都是一奶同胞，他哥就灵透，你说，啊？”眼见李老太太红着眼圈擦泪不已，李翠兰赶紧又慢慢地劝过来。
接下来的几天，媒人把请客的事一一办妥，告诉李老太太，说是书记因为忙不能亲自来，不要见怪，安排了副书记和村两委的几个作陪，副书记提议说把在村里盖楼的地产商也一并约了过来，毕竟，楼还是得买他们的。“老嫂子，俺就替你应下了。”“那是那是，真又叫你操心了。”李老太太眉开眼笑道。请客那天，李翠兰推托说自己有些感冒，不便去了。李老太太哪里肯让，好说歹说终于叫李来财拉进车里去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恰好卖楼的又给便宜了两千，八十六个平方的，三楼，八万六。
可买楼的钱从哪里来呢？李来旺一家人思来想去，终于决定把平房子卖了，再凑钱。不久，有人终于肯买了，提价是五万五，李来财磨破嘴皮子才终于又多要了四千。李来旺的老妈掉了一夜的泪，哪有不掉泪的呢！人家知道自己急用，再说，以后庄里的人越来越少，到那时就更掉价了。于是，先给了地产商四万，剩下的缓缓明年交足。地产商爽快的应允了。家具是一样不少的搬了过来，李来旺嫌那个茶几笨重，想送人，李来财坚决不同意，说是祖辈的东西，不能丢，得找明白人看看。据他们的老妈说，是他们的祖爷爷用个翡翠什么的跟别人换来的。雷翠花的二哥过来看时，说天冷了不好，不如装上土暖，他有个熟人干五金管材，就叫他来装好了，又提议装上太阳能，洗刷方便。李来财都一一答应了。
等忙得差不多了，兄弟俩就先后走了。李来旺走时，媒人催促雷翠花过来了一趟，李老太太高兴得包了顿饺子，亲热地说，“妮啊，这里就是咱的家了，常来啊！”反倒叫的雷翠花不好意思，低头应了。午饭后，雷翠花陪着李来旺到了车站，李来旺背了行李跟着，照例是一路无话。李来旺上车时扭头看看雷翠花，半天终于说道，“我——给你打电话。”雷翠花暗笑，这个男人连自己的眼神都不敢看，还会打电话？淡然应了。楼是住上了，可苦了李老太太，离老家的地十多里呢。于是，三水村的人又经常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费劲的骑了脚踏三轮进进出出这个楼区。日出赶着日落，小百姓活着就不能闲下来。
作者简介
辛培军
辛培军，乡村教师，中华诗词学会会员，肥城市诗词学会会员，编辑部部长，君子诗社副秘书长。热爱并致力于传播中国传统文化，积极参与社会公益事业，现为肥城市公益组织十指连心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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