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有希望拯救老虎吗
Marina Cano摄影
老虎是一种具有魔力的动物：它能立刻让我从骨子里感觉到原始而野性的自然。
从伊朗的芦苇地到印度尼西亚的雨林，从冰雪茫茫的俄罗斯针叶林到印度酷热的落叶林，老虎以其令人生畏的力量，茶白相间的斑斓毛皮下的优雅仪态，深深地影响着人类的灵魂世界。这一令人生畏的猫科动物一直深深根植于这个古老而广袤的大地上的宗教、神话和肖像画之中。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尽管存在这种文化上对老虎的迷恋，但贯穿历史，老虎和人类一直是强大的对手。
老虎的地盘已经从横跨亚洲大部分地区的广阔地域，缩减到不足先前的5%。即便在这里，得到有效保护的地区不到其先前领地的1%，老虎正在为生存而苦苦挣扎。在接下来的若干年里，如果我们不采取果敢行动，那么野生老虎的领地将会进一步退缩，在人类的各种现实目的的阴影下，它们会逐渐走向绝灭。
显然，趁着还为时未晚，我们需要检讨的不仅仅是为何要拯救这个大型猫科动物，还要包括如何去拯救它们。
扭转野生老虎种群急剧下降的趋势并使其恢复并不容易。人虎的冲突是真实的，受到这两个物种的基本生态所驱使。人类觊觎着老虎的栖息地，因为农业的扩张需要土地，他们将老虎的森林视为木材和其他森林产品，将老虎的猎物视为自己的食物。
另一方面，在两者接近的任何地方，在其掠食本性的驱使下，老虎很容易地去猎杀家畜，甚至偶尔人类。拯救老虎将意味着人类社会必须牺牲一些现实的利益，我们无法回避这个事实。
阻止“生物多样性”（指地球上所有动物和植物的简捷术语）的丧失，现今被科学界定为维护人类未来福利的关键。
全世界的国家和政治实体尽管在其他所有议题上都各持相反的看法，却无一例外地同意将阻止生物多样性的丧失作为他们在这个世纪的首要任务。过去20年来，这一全球性的社会和政治共识日益明确，不是基于任何软弱摇摆的情感，而是日渐积累的科学证据和经济论证。
动物园、植物园和实验室的异地保护（一种避免人类利益和野外保护之间的尖锐冲突的方法）仅仅能够拯救丰富的生命形态中的一小部分。大部分地球上生命的多样性需要进行就地保护，即在特别为保护自然而设立的特别的保护地里实施保护。
太多的物种，以太多我们尚不曾知晓的方式相互关联着。它们之间相互作用的方式有助于整个生物圈的稳定和功能。应当设法拯救老虎、其猎物以及庇护它们的森林：只是为了确保我们不会失去潜在的可利用的生命形式，将来它们可能提供给我们食物、燃料、纤维和药物。
老虎栖息地是奇妙的、未经开发的自然图书馆，从中我们能够学习，甚至受益：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破坏它们，恰如烧毁一座珍藏有众多独一无二手稿的古老图书馆。
老虎栖息地中天然的、未遭破坏的动物和植物群落不仅提供水源涵养作用，也提供生物多样性服务。
保护老虎（以及其他野生动物）能够支撑一个庞大的生态旅游产业，潜在地可以长期为当地居民提供大量的工作机会和其他利益。
很多非洲国家的经验表明，这有时候能够带来比边缘农业丰厚得多的利润。在农业更商业化，纯粹的野性自然越来越缩小的状况下，在未来这一切更有可能成为现实。
超越上述以人类为中心的功利主义思想，还有道德上的需求。老虎及其栖息地是数百万年自然进化的产物，而智人的出现仅仅是在几十万年以前。过去的数千年里，人类活动主宰了地球，使不计其数的早期自然进化的产物已经从这个星球上永久地消失。作为后来者的像我们这样的几代人在道德上还有如法炮制的权利吗？
Taylor Dániel摄影
大约200万年前，老虎出现在当今中国的南部。所有的虎都属于一个物种，曾经生活于中国南部、里海地区、爪哇和巴厘岛的野生老虎类型，如今已经灭绝。
印度与俄罗斯远东地区的老虎体型最大，成年雄性体长可达3米，体重达275千克。尽管地域差异极大，任何地区的老虎都基本适于猎杀体重在20到1000千克之间的大型有蹄类猎物：多种鹿类、野猪、貘、水牛、爪哇野牛、印度野牛，偶尔甚至包括犀牛或大象的幼崽。
为了生存，一只老虎每年不得不猎杀大约40-60只的猎物。因而，要给一只老虎提供稳定的食物供给，被掠食者数量需要达到500只甚至更多。印度次大陆上老虎的栖息地颇为丰饶，一只抚育幼仔的雌虎只需要10-20平方千米面积就可以获得充足的食物。而位于俄罗斯温带森林，或者亚洲热带雨林或红树林中的栖息地则要贫乏一些，猎物不够丰足，要支持同样的一只雌虎所需的面积是前者的10-20倍。
人类为了耕作和放牧，不断地侵犯老虎的栖息地，导致与人类的冲突，并使老虎的栖息地锐减了95%。生物学家确定了最近导致老虎数量锐减的因素包括：土地利用冲突导致的栖息地丧失，人类对老虎猎物的过度捕猎，以及为了保护家畜或满足对老虎产品的商业需求而对老虎的偷猎。
人类文明中对老虎的迷恋——譬如亚洲王室和现代企业都将老虎作为它们的吉祥物——在过去25年中激励着人们开展了全球性的拯救老虎保卫战。
国际性的非营利组织在第一线收集了关于老虎状况的数据，试图唤起全世界的关注。老虎在亚洲的13个分布国的机构和保护主义者个人已经在为阻止老虎数量的进一步下降开展了艰苦的工作。
很多政府——尤其是在印度、尼泊尔和俄罗斯的政府机构——已经采取坚决的措施，为老虎建立自然保护区，通过执法，让这些地区相对地免遭人类的袭扰。发达国家的捐赠人——包括政府、私人和社团，也参与进来，投入资源，为了子孙后代的利益拯救野生老虎。
Taylor Dániel摄影
老虎在圈养条件下旺盛地繁育，但这对拯救野生老虎却没有多少用处。要长久生存，野生虎需要有容纳着丰富有蹄类猎物，免受人类干扰的大片原始栖息地。这样的栖息地在老虎分布范围正变得越来越少。因此，保护老虎栖息地，而不是重新引入圈养老虎才是保护事业的核心。
为了确保野生老虎的生存，必须要拥有几个至少包括20-30只繁殖雌性的大的野生种群。这些种群之间需要建立起连通性，以确保种群之间存在足够的基因交流。
在这样受到人类活动严重影响的大片地区里管理老虎并非易事。必须要使用多种保护方法来管理老虎种群。激励对这个物种的怜悯，需要与适当的经济与社会管理策略结合在一起。
不过，即便我们使用了所有这些保护措施，也只能建立在关于野生老虎的可靠生物学知识的基础之上，这些措施才能发挥效力。因此，对于老虎生物学和保护的需求缺乏准确可信的了解，已然成为主要的绊脚石。
被称为“红外线触发拍摄”采样技术，使我能够在12个老虎保护区中经过多年的研究，令人信服地估算出，在印度主要的老虎栖息地中每100平方千米的土地可以养活15-20只老虎。不过，如果猎物被狩猎，密度减到很低水平，这一密度可能会下降90%或者更多。
这对于保护很有意义：它们表明如果得到足够的保护，即便在目前这种适于野生老虎生存的面积相对较小，也能够在本世纪，甚至更长的时间里维持可长期维持的老虎种群。
据估计，仅仅在印度次大陆就有超过40万平方千米的森林可能适于老虎的栖息。在理想状况下，如果所有潜在的老虎栖息地都能像目前我们最好的老虎保护区一样，得到很好的保护，那么仅印度次大陆就能支持多达50 000只野生老虎。如果将这一情形推广到整个亚洲，想象一下，全世界就能够拥有100 000只老虎！
我们人类是否愿意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及时行动起来去拯救那些在这个养育我们的自然界里最后残留的老虎。
正如乔治·夏勒谆谆告诫我们的：“未来的一代，将为本世纪缺乏远见、缺乏同情、缺乏对未来慷慨的精神，使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激动而又漂亮的动物消失，而感到真正的悲哀。”
关于作者
乌勒斯·卡伦斯（UllasKaranth）是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WildlifeConservation Society，简称WCS）的一名资深保护专家和WCS印度项目主任。也是伦敦动物学会会员，以及世界自然基金会印度和伦滕博尔基金会的理事会成员。他的著作《老虎之路The Way of the Tiger》收到了普遍的赞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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