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医生日记 | No.4 努力

电线上的鸽子

轮转日记 No.4 努力

努力，还请再努力。

明天，周日，新阶段的第一个日值班，必定会是手忙脚乱。

想着计划周六完成开题汇报的PPT，最后在几顿白日梦中过完今天后，无可奈何地将PPT推到了忙碌的明天。

其实不是自己很累，只是缺少了完成下去的精气神。

明天是周日，周六结束前的最后四小时，我开始提笔。

想要的生活？

周二，手术室中，我在台上做着辅助。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主任心情很好，空闲时候问起我的个人情况。

难以避免的问题便是“你为什么会学医，为什么会选择妇产科？”

不同的人，不同的时刻，我给的答案也都不尽相同。

重点也不是我这次给的答案，而是主任给我展现的“未来二十年”的生活状态。

即便到主任医师的阶段，仍需要值夜班，“想回家却回不了家”或者“晚上八九点回家”是家常便饭；手术忙碌到不能按时吃饭。

这还不是科研型医生的全部，后者还包括抽出一半的时间和精力进行文献学习以及科研训练。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主任问道。

“我，我，我其实也不知道，但总想要去试试，”我心里其实也没底，“大不了，再换路呗，多些经历也不是坏事。”

三选二？

入科后的第三周结束，我想过科研型医生很累，可是只有真正尝试后，才真的知道这条路会有多难。

国外大学里的学生面临着一个3S魔咒——Study（学习）、Social（社交）、Sleep（睡眠），这三者只能满足两个。

我现在仿佛成了在睡眠、临床和科研中三选二。即便是选了睡眠和临床，可临床工作质量也无法让自己满意。

白天在医院里糊里糊涂混日子，晚上回寝室倒头便睡。

挺难听的，却也是自己当下生活状态的真实反映。

是自己定的目标太高，还是自己真的不够努力。

不够努力

周三晚上6点，美国时间凌晨5点，我在骑车回寝室的路上，明祎给我发了个微信表情。

“居然还没睡，那边快天亮了吧！”我心想。

问她什么情况，她回答我说“心情不太好”。

本来大会接收的“摘要”和“口头报告”，却被导师告知类似的科研问题已经被别人解决并发表文章，最终处理的结果比她要好很多。

这也就意味着几个月的辛苦全都成了泡影。

博士二年级快结束的她，看着同龄人都已经有文章，而自己却一无所有的时候，难过和怀疑总挥之不去。

她现在开始觉得“现在不管是什么项目，都觉得自己做不出来”。

作为旁观者的我，却知道她花在别处的时间和精力远比她想象得多，无论是凭兴趣上的网课，还是闲暇时养荷兰猪、追星、追小说，这些都消耗着她的精力和时间。

在本来自己博士项目的“不够努力”，又怎么会有好的结果呢？

我在指出她的问题时候，其实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我又是否足够的“努力”呢？

我好像也“不够努力”呀。

性别的隔阂

我知道选了妇产科这条路后，终究会面对性别差异所带来的的困惑。

我以为我准备好了，却发现并没有。

妇科体格检查的“双合诊”，妇产科医生的看家本领。

牛逼的妇产科医生靠着一双手就可以摸出肿瘤有没有宫旁浸润，可以摸出鹌鹑蛋大小的子宫肌瘤。

实习期间，实习生是没有机会进行双合诊的，更别说是男实习生。

前两周的时间，看过上级医生做过多次的妇科检查，却从未动过任何念头。

这周帮着韩老师收病人，自己也下定决心尝试妇科检查，韩老师也很支持，于是鼓励我给自己收的两个病人行妇科检查。

临近检查前，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打退堂鼓，最后在韩老师的眼神中，硬着头皮也就上了。

带上检查手套，左手食指和中指在阴道中顶着宫颈，右手通过按压腹部感觉左右附件和子宫。

韩老师摸出了的七八公分的囊肿，我啥感觉都没有，甚至连子宫是否摸到都不确定。

检查结束，“不想做妇科检查”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一是因为自己的“菜”，啥都没摸到；二是因为自己是男医生，私处检查的别扭始终缠绕着自己。

我的叹气被韩老师察觉，韩老师听到我的解释，说到“你选择这条路，这些都是要面对的呀”

“我知道我会面对，可是我……”

道理我都懂，也都能说服自己，可自己就是别扭。

这是我第一次觉察到性别所带给我的烦恼。

不敢触碰

她年纪不大，我询问她的病史，生育史1-0-0-1，意味着她已经有个小孩。

病史询问总是从主诉开始，医生常问的便是“你这次为什么来医院”。

她的回答是“孕前检查发现卵巢上有个囊肿，这次住院是为了这个”。

我翻看了病历本，张贴着各种化验单，涉及到各种遗传检查。于是顺带问了之前做这些检查的缘由。

她便提起了上个小孩出生后有些缺陷，这次想再生个健康的孩子。

我内心咯噔一下，察觉气氛的不对，便不敢再问下去了。

我知道这是个敏感的问题，不是任何人都愿意提及。

我转移开始问其它问题。

韩老师过来帮我询问病史，也同样提到这个问题，却很自然地继续下去。

旁边的我因此得知她的第一个孩子长得比同龄人慢，才到医院就诊发现，智力也不如别的同龄人。

此时我却没觉得氛围有啥不对，很自然。

关于生育，还是女性有发言权，女医生相对容易建起同感。

男性很难体会，生育本身对于女性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这是我第二次感受到性别带来的苦恼。

厚脸皮

“人还能被尿憋死啊！”这句话，翔哥这周和我说了两次。

翔哥是位妇产科男医生，“放荡不羁”应该是对他最好的形容词。

周一，我犯了错误，在旁边不住地叹气。翔哥听着心烦，问了我缘由。

我说完，翔哥却说“这是啥屁事啊，你要是一点错不犯，你岂不就是主任了啊”

“人还能被尿憋死啊，犯了错就弥补呗。”

“脸皮厚点，啥都不怕了。”

翔哥真的是“糙人”一个；经常“开车”、还超速。

如果是在小说中，“翔哥”的人设一定会有“猥琐”这个形容词。

但是正是嬉皮笑脸的翔哥点破了我的“心结”。

沉湎于过去的“错误”，不如嬉皮怒骂地面对“明天”。

翔哥真的是个“有趣的人”啊。

抄方

这周正式开始抄方，是真的用笔写的那种。

翔哥带着我去跟主任的门诊，而我的任务便是在病人去见主任之前，将病人的基本情况写在病历本上。

这就带来两个难题：字是否难看；临床思路是否清晰。

我的字，我爸给过评价“像个小学生的字”。

虽然有些扎心，但也确实。

不会行楷、行书、草书以及潦草，只会一笔一划地写着，还不好看。

这也就只能平时再练习，只能怪小时候不好好练字。

临床思维——只能按照大病史的现病史的方式写着，再加上既往史和现病史。

除却某个术后复诊的病史，被翔哥撕了重写，其它的问题都不大。

上午，我写的每个病史都给翔哥过目，不足的，翔哥再添几笔。

下午，人多了，于是写完就直接给到了主任。

还好，主任没有出来把我揪进去，教我写病史。

在门诊，可以见到各种各样的人。

听过最扎心的吐槽：你看别人都是机打的，你还在这用笔写。

是啊，我也想机打。

听过最无力的吐槽：主任知道我的情况，你就随便写写好了啦。

我也想随便写写，甚至不写，可是不行呀。

瞬间

我前些天听闻师姐聊起，我院MDT会诊讨论曾经发现有两个病人的病理诊断被误诊，误诊的医院还是挺著名的医院。

病理诊断真的太重要了，也太难了。

计算机会出Bug，人也难免会出错。

病理，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