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痣
泪痣
□刘婷
早晨洗脸时轻轻一碰,陪伴我多年的泪痣随着结痂的剥落离开了我。我已经为它的离开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我特意去点了痣,它才会变成一颗结痂。
我鼻子上的这颗痣俗称泪痣,许多懂得看面相的人,每当看到我时总会对我这颗痣进行点评。点评的人不同,但点评的内容却出奇的一致,大家一致认为我应该把这颗痣点掉,因为它不吉利。我本不信面相之说,但说的人多了,对这事也就慢慢上了心,最终排上了我的日程。
一滴浅浅的药水在皮肤表面化开,我似乎能寻觅到它在我的皮肤灼烧发出的“滋滋声”,伴随而来的是持续的刺痛感。我是个恋旧的人,想到它即将离我而去,从这一刻开始它似乎显得珍贵了,我开始慢慢回忆与它相关的一切。
泪痣的存在对我而言不是虚幻,而是作为“爱哭鬼”的印证。我开始思索,我爱哭的习惯大约也源于这颗痣。大家都说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差,事实证明爱哭的人运气也不会太差。从小爱哭的特点给我带来了不少便利,每当老师要批评我时,还没等老师开口,只要我往老师面前一站,眼泪就像打开了自动阀门啪嗒啪嗒往下掉。小时候我的长相还算可爱,老师看到了一个可怜的小女生在他面前流眼泪时,总是舍不得再批评我,最多对我进行提点和告诫,语气温柔了许多。从此“哭”便成为我逃避老师责罚的法宝。当然我已经记不清当我上学时这颗泪痣是否已经形成,但是姑且就算是它的功劳吧!
我现在在演讲方面取得的成绩有一大部分就得得益于我的眼泪。演讲在于感动别人,当然要先感动自己。因为知道自己的泪点低,所以每每写稿子时我总会增加一些打动人的地方。拨动自己的心弦,再试着打动别人,在演讲方面的技巧仅此而已。不知道情况的人总是会被我所谓的技巧糊弄,因此经常有人让我去进行所谓的指导,可是我想说,除了哭,我没有任何可以传达的技巧,毕竟我教不了别人哭,这也是我比较汗颜的地方。
我的泪腺异于常人,除了在演讲和上学时能够博得老师同情之外,眼泪还给我带来了许多的麻烦。最近我新学到了一个词语叫做叫做“泪失禁”。顾名思义就是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可别小瞧这个新兴词语,它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完整的解释:形容每逢和人吵架或是情绪稍微激动些时,都会控制不住地想哭。明明不是一件值得哭的事情,自己也没有太大委屈,只是据理力争,可嗓门一高情绪一上来,声音慢慢就变成了哭腔。原本台词早早就准备好了,愣是说不出口了,气势荡然无存,整个人顿时就怂了。这样一来,即使在理由充分的情况下,似乎气势上就弱了许多。这就成了我的一个很大的困扰。每次想要和领导或长辈进行交流时,准备得再周全也没用,还没来得及张嘴去争辩或者理论,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果然显得自己理亏了许多。声泪俱下让我已经完全无法顾及之前所梳理的重点。最终争辩都以失败告终。
到了冬天,眼泪多给我造成的困扰也就更多了。试想一下,当你好不容易钻进了温暖的被窝,把被角塞在了肩膀之下,整个人只剩下头露在外面时,你认为可以安安稳稳地待在温暖的被窝里,可是一个哈欠下来,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流了下来。你不得不从被窝里艰难地拿出双手把眼泪擦干。当你再一次把手塞进被窝掖好被角,你认为这次你终于可以完整的睡一觉了,可是眼泪又下来了,循环往复。其实你仅仅是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而已,而整个晚上你都需要不停地把手从被窝里拿出拿进。因为这恼人眼泪,我甚至想过是否可以动手术把泪腺拿掉。网上搜索,有专家说会引起某些后遗症,最终放弃了这样这念头。
当确认过眼泪多也是一种病的时候,我开始追寻我得这个病的原因。首先要考虑的就是遗传因素。我开始回忆我父母的反应:让我父母流泪的时候真不少。小时候因为我调皮不爱读书,所以经常惹母亲生气。每当她恨铁不成钢责罚我以后,总是一个人独自躲起来哭,似乎比受责罚的我更难过。小时候不懂母亲为什么要责罚我,她却比我哭得还要厉害。这样我为自己爱流眼泪找到了原因。上大学时父母送我来到淮安。父亲一路都戴着墨镜,当时年少,曾问他为什么阴天还戴着墨镜装酷。母亲后来发信息告诉我,在送我上学回去的路上,父亲哭了一路,墨镜就是对我不舍的最好掩饰。大学毕业我嫁在淮安,从此留在了这方土地上。再回外婆家时,才听外婆提起送我上学后的第一个晚上。父母在外婆家嚎啕大哭,哭得像孩子。外婆还曾安慰他们我是去上学,又不是嫁过去永远不回来的。没想到这随口一句话竟成了现实,我真的再也没有回到父母身边。或许在他们看来,我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宿,所以在我结婚时他们并没有哭,脸上洋溢着喜悦。
儿子长大后,每年暑假寒假都会抽出许多的时间去陪伴我的父母。儿子曾打电话过来说:外公外婆最爱看的就是《等着我》栏目,每看一集外公外婆都会哭得很伤心,仿佛他们自己的孩子也走丢了。我想我找到了我爱哭的理由,真的是来自于遗传,他们的心太柔软。
泪痣掉了,还剩一个淡粉色小疤痕在那儿。随着它的逐渐淡化,是否真能让我落泪的瞬间减少呢?我想未必灵验,毕竟,我心如父亲母亲一样柔软。
作者介绍:刘婷,机关职员,金陵溧水人,现居淮阴。闲时爱好运动、读书、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