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哲丨愿你在奇迹中转危为安
人生漫长，我们总是忙着赶路，做永远也做不完的事，却忘了问自己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不应该。
上周三的下午，放学回到家已是六点多。敲开家门，迎面来的是女儿，还有一个个头和女儿相仿的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小男孩看见我，有礼貌地问了声：“叔叔好”，我称赞他真懂事。这时，老婆从厨房出来，听老婆说，才知道小男孩是她班上的学生，他的妈妈生了极严重的病，去了郑州，估计得一段时间。平时都是爷爷接送小男孩，可是前日爷爷的腿脚跌伤了，没法接送小男孩，便托付老婆顺便捎带小男孩上学、放学。小男孩的家和我们是同一小区，离得不是很远，中间隔了几幢楼，不过一路上得拐几个弯。
小男孩和女儿写完作业，我们准备一起吃晚饭时，小男孩的爷爷打来电话，说在楼下等他。我送小男孩下楼，一个精神矍铄的老爷爷骑着辆破旧的三轮车，上面载着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奶奶，身边放着一把拐杖，这正是小男孩的爷爷和奶奶。第二天早晨6点50分，我下楼去车棚骑电车上班，无意间发现在27号楼的入口处，有一个孩子在向楼层的高处张望，我担心会是小男孩，便急忙跑过去，竟然真是小男孩，背着书包，俩手插在裤兜里，煞是可爱。我喊小男孩的名字，小男孩朝我跑过来，我紧紧搂起小男孩的肩，心疼地问：“你咋走到这来了？我们是25号楼”。一阵风吹来，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我知道，小男孩的爷爷奶奶没有送他，是他自己走过来的，可是他迷路了。
周日的下午，老婆被朋友邀去逛街，我和女儿在家。小男孩和她的妈妈来了，我感到很惊讶，不是看病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小男孩的妈妈从郑州回来给女儿买了套衣服，我说，你也真是太客气了，作为一个老师也好，作为一个邻居也罢，帮点小忙这都是理所应该的呀。这是一个看上去有40多岁的女人，身材微胖，面容虚肿。初次见面，出于礼貌，我与她聊了些家常，她既亲切又健谈，当聊到她的病时，她便一下子打开了话匣。从她的讲述中，我慢慢了解了她。
五年前，她发现自己有乳腺增生，没放在心上，三年前再检查，发现自己已经是乳腺癌晚期。医生说她最多只能活四五年，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她说她住院时，认识的病友已经有十几个走了，和她一个病房玩得要好的三个朋友，两个已经离世，还有一个正挂着氧气抢救，唯她是个让医生惊讶的特例，医生说，真不知道你是哪来的精神劲，表面上真不容易看出你是癌症患者，但这次医生对于她体内猛涨的雌性激素束手无策，不敢用药，于是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说，就是我的这个儿子让我一直在撑着啊，儿子经常是在这家吃几口，在那家过几晚，吃百家饭，睡百家炕，我真舍不得儿子，怕儿子没了亲娘，受苦啊！其实我早就打算放弃治疗，可老公把孩子们领到病床前，哭得稀里哗啦的，不同意。为了治病，我已经花去60多万，真是不想再坚持了，就算坚持也是没用的，化疗那罪真是要命啊，这次医生彻底没有什么法子了，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极力劝说她，一定得积极治疗，尽最大努力寻找更高明的医生，说不定运气好了，就真的拨云见日了。说话间，她的电话响了，挂断电话，她说，是照相馆让选个时间拍全家福的事，至今我们家连个全家福都没有，听说南京一家医院，有个大夫能看我的病，全国都跑遍了，这是最后一站，他要是再看不了，就不再看了，过两天就启程，趁着还有头发，趁着还活着，得好好拍个全家福，留个纪念啊！我附和说是啊，赶忙把脸朝上扬，生怕泪水滚出眼眶。
我问，你的病是咋来的？她说，我曾经在医院的B超室上班，一天24小时随叫随到，经常熬夜，经常被机器辐射，给身体带来了极大的伤害，是老公硬把我拽回家，才辞的职。后来又与人合伙包下了计生委大酒店。那些日子啊，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就像捡钱一样，可是忙得不可开交，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还要经常陪客户吃吃喝喝，老公得开车，不能喝酒，为了套近乎，表达自己的热情，只好拼命地喝。突然有一天，老公骑着车子带上我，我们就像赶集一样去了民政局，离了婚。我常给别人开玩笑地说，我开酒店，把自己的老公也开丢了。后来认识了现在的老公，待我非常好，我们经营着一家种子农药批发门市部，老公经常下乡送货，里里外外基本上都是我操持。刚开始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后，在医院里接受化疗，病情得到控制，身体各项指标恢复正常，医生说，只要保养得好，恶化的几率很小了。我是多么开心啊，老公高兴得抱起我甩了一圈又一圈。没过多久，我便忘记自己是一个病人，在门市部里又是不要命地加班加点。时日不长，病复发，癌细胞扩散使我瘫痪在床上，不能动弹。虽然现在勉强能行走，那也是经过了大量治疗的结果呀，现在我的两只胳膊合在一起还提不起十斤重的东西，上面还一直得绑着药管。想当年我也是咱们正阳县潇洒、风光的人物啊，我在郑州有一套房，县城有三四套房。我的大女儿今年大学毕业，考研究生超了28分，可是为了省钱给我治病，主动放弃读研，中国电网公司到她学校招聘，被聘的十个名额里她是唯一的女生。我的二女儿在一中就读，马上就要中招考试了，她也是学业优异，屡屡得奖。可是我却无福分享这一切，我变成了一个废物，连大街上流浪的乞丐都不如，我成了世界上最穷的人啊！我常常看见黑暗在慢慢地吞噬着我，我陷进绝望越来越深。
为了一个钱字，我把老公弄丢了，也把自己弄丢了。如果能够重来，我一定离辐射源远些，更远些；如果能够重来，我一定不会再去熬夜，赚再多的钱，没有好身体，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能够重来，我一定不会为了谈成一个单子，去拼着命地陪酒；如果能够重来，在那次化疗康复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把门市部关掉，换个轻松的工作；如果能够重来，无论再忙，我也一定会定期检查身体，早发现早治疗，也不至于到了如今，已经无路可退。
可是，世间哪有后悔药啊！人生哪有回程票啊！小男孩的妈妈呀，愿你在未来的日子里遇到神医，愿你乐观面对困难，积极治疗，愿你在奇迹中转危为安，愿你能陪伴小男孩直到永远。
作 者 简 介
徐明哲，笔名“牧野北雪”，系驻马店市作家协会会员，一名乡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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