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黎丨阿峰

阿峰,我初中时的同学,如果他还活着,今年应该有52岁了。他于2010年5月3日因病不幸去世,他的去世给家人带去不但是痛苦,更是日子的艰难。他家在山区农村,有三个孩子,都在上学,家庭正需要他,他这个顶梁柱的坍塌,给他的家庭带来了灭顶之灾。

阿峰是我转学后,第三个异性同桌。

在我们学校,我的班主任华老师也是“改革开放”后,把我们男女生插花座的第一人,他说:“女同学坐在一起爱说话,把你们插花座(一个课桌上坐一个男同学一个女同学)课桌中间划一个三八线,谁都不许逾越。”嘿嘿,老师只想到男女同学上课时不说话,不会影响学习,可他不知道处于青春期的男女同学在一起会产生朦朦胧胧的情愫。那一道三八线岂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阿峰在上学时就是小有名气的诗人,板书的黑板报,字体清秀隽永,就像他的人一样,眉清目秀、风流倜傥。他看似性格内向腼腆,与女生只要说话就脸红,实际是个外冷内热“闷骚型”的人。我们坐在一个座位上很少说话,表面上把三八线分得清清楚楚,省得老师三天两头惦记着他的学生早恋,实际私下里关系像亲姊妹,小组劳动课都是他跑在前面任劳任怨地干,他说:“这些脏活不是女孩子做的”。

初中毕业后,我参加了工作,调到偏远的乡镇上班,渐渐地与很多同学失去了联系。

2007年的夏天,我才从一个在外贸局工作的同学建伟那里打听到阿峰真实的地址,他说:“阿峰初中毕业后,因婚姻生活的不幸,远走他乡,曾发生了很多牵动人心的心酸故事。

那天,十几个同学相约去爬山,建伟领着我们去阿峰家接阿峰。轻轻叩响他的家门:从屋里走出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小姑娘,我们几个先环顾阿峰的家,呵呵,竟然与我们想像的相差甚远,想着他因身体的残疾,生活会非常贫困潦倒,我们几个走在路上还商量着,看看阿峰的家要是生活困难了,由我们几个同学去资助阿峰的孩子上学的雄伟计划。没想到的是,一座复式小楼拔地而起,屋内一尘不染,白玉色的地板砖,泛着青光,雕栏扶梯美轮美奂,屋内所有的摆设与城里的人家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调侃的对建伟说:“阿峰的家比我们的家强多啦,我们虽然在城里住,但也没有阿峰的家奢华,我们是不是得错了信儿?”

建伟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问问他女儿,阿峰的手机号是多少吧”。小姑娘喜滋滋的把阿峰的手机号给了我们,由我来打给阿峰:“喂……峰,你好吗!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站在你的家里,嘿嘿……”

“喂……你好!是你吗!?缘!我终于又听到你的声音了……”我沉默了几秒钟说:“你咋知道是我?”

阿峰坏笑着说:“你我虽二十几年未曾见面了,但你的声音确永远录在了我的脑际,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听你那爽朗的笑声就知道你的性情一点都没变,与上学时一个样……”

“你也没变呀,还是坏坏的,你在哪?”我激动地说。

“我在建筑工地上,你在家里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去”。

“你不用回家,我们去找你,顺便去爬山好吗?”

“行,我把工地的事情安排一下,在这儿等你们。”

就这样,在二十一年之后的一个春日里,在那个春花浪漫的季节里,我们之间又开出了友谊之花。我们见面后,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满含热泪地凝望着对方的眼睛,思绪随着激动的心儿慢慢飘飞。

我们边走边说着过去的故事,回忆那难忘的岁月。共同去聆听春的脚步声,感受大自然的魅力,观看远山的巍峨,聆听远山的呼唤,倾听潺潺的溪流跳动着悦耳动听的音符,倾听大自然凑出的交响曲,呼吸大自然馈赠人类最清新的氧气,放眼眺望大自然馈赠人类最美丽的画卷。

阿峰伤感地说:“我们毕业分别后,因为姊妹多,家里穷,我没选择继续上学,而是在家务农,父母逼着我与娃娃亲结婚,结婚后感情不和,打打闹闹成了家常便饭,无爱的婚姻,结出的是苦果,孩子也在那年掉在河里淹死,那时我死的心都有,后来遇着你现在的嫂子,我就与她私奔了,曾经去过很多地方打工,日子过得非常艰难,家里的媳妇把我家那点仅有的财产席卷一空,我父母气得与我断绝一切来往。在外边奔波了十几年,父母也过世了,我才带着一家老小回家,2005年因承包个石场,上山崩石头,把一只胳膊炸断,成了一个废人。”

听着阿峰心酸的经历,好久无语,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只有在心里默默祝福他好人有好报。

不过,阿峰没因身残颓废,而是坚强的扛起养家重任。有声有色地做起了建筑生意,日子还算过得去。阿峰的第二任夫人虽比他小十多岁,但长相标致,温柔贤惠,吃苦耐劳,给阿峰生了二个女儿,一个儿子,她主内,阿峰主外,阿峰努力赚钱养家,她在后方把五口之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阿峰说:“缘,你现在除了发福了,其他一点都没有变,你的笑声是我永远都不会变的记忆,你的美丽是我心中永远都不会褪色的相片;曾经沧海难为水,你我都历经磨难,现在也老啦,你看,我当初咋就那么傻呢?我倾慕你二十几年了,竟然始终就没有勇气说出口,今天我要是不说出来,恐怕今生今世永远就没有机会了。”

我打趣地说:“阿峰,我文具盒里的相片一定是你偷偷拿走的吧?”

“你说呢?”阿峰红着脸坏笑着。

“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偷相片的贼原来是你呀,你真该挨打”。

“缘,你不知道,当我摔断胳臂,面对不得不截肢的情况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今生今世带着这残疾的身体是没脸面再去见你,没想到你邀请那么多同学来看我,我当初真没看错你,你永远都有一颗仁爱之心,是我没福分。”阿峰幽幽地说。

“阿峰,不要这样说,人生苦短,我们都有相同的经历,同学的情谊是那样的深厚,你我曾经有难,是亲人,朋友给予我们更多的关爱,我们才有了今天,我们只有选择坚强,才能让他们放下心来。我们也许是最不幸的,但也是最最幸运的,因为我们都有一个深爱着我们的家人及朋友们!你也不要觉得自己很不幸,世界上比我们不幸的人还有很多。尽管苦难的人生,能使我们有一千个理由让我们去哭泣,但我们也要表现得有一千零一个理由去欢笑。快乐和坚强不能光去仰仗别人施舍,而是只能依靠自己去争取。其实我们看到你的家庭情况时,感慨也颇多的,你是好样的!你自强不息,用残疾瘦弱的身躯,抗起了一个即将风雨飘摇的家,我们都非常佩服你!是你坚强不屈的性格影响着我们!逆境是一面镜子,它总能挑出强者,淘汰弱者。生活是一条险恶的大峡谷,只有勇敢的人才能走过去。你才是真正的强者,我们都非常敬佩你!”

我独自绕开众人,悄悄来到一个高处,放眼眺望远方,心中涌动出无限感慨:在整个人生的慢慢长路上,往前看过去的时候,总是看不真切,总是觉得笼罩着一层缥缈的烟雾中,像做了一场春梦!深深浅浅,花花绿绿,纷纷紫紫!

等回过头再望回来的时候,在暮色里,它又变成了一个迷蒙的记忆。在花枝摇曳中,有时,又在提醒曾经走过来的我,那些清新秀美的春日,那条只属于我两曾经走过雨润烟浓的长路。忽然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都走在同一条人生之路上,哪怕你走的在慢,有时却相隔很远,始终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也做不了相交的圆。

阿峰在2009年查出得的是肝癌,他对所有的人都做了隐瞒,2010年转为脑瘤不治去世。

2010年5月1日下午5点多,因同学凤莲家孙子吃喜面,我第一个就通知阿峰能不能去凤莲家贺喜。

“阿峰,你在哪里?”

“我在去郑州的路上”阿峰有气无力地说。

“咋啦?是不是病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急急地问。

“缘,看来这回我躲不过去了。左胳膊抬不起来,半拉身子动弹不得,总觉得瞌睡。我不知道我还能熬过去不,我支持不着了,就想睡觉。”阿峰哽咽地说。

“不会的,峰,好人有好报,你会治好的。坚强起来,你坚持着,到郑州医院治疗,就会好起来的,别着急,我随后就会叫几个同学去看你,你一定要坚持再坚持!”

“谢谢……”

5月2日,我去市里开会,一直没顾着给阿峰联系,5月3日下午5点多,他的女儿给我发来短息说,阿峰已经病故。

冥冥中似乎上天给我提示阿峰的得病,让我与他最后一次通话成为永诀。

我欲哭无泪。晚饭没吃,一夜没睡,5月4日匆匆回去赶往阿峰的家送他最后一程。

那天,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终摧折一个优秀的男人,雨下得瓢泼似的,是不是也为英年早逝的阿峰哭泣?!

山风呜咽雨悲泣,亲人送君天堂里,哭君怨君怎离去?!

往事不可追忆,就让去的安心的离去,活着的要昂首挺胸,坚强的活着不再悲泣。阿峰,请一路走好!

那时,你心里对我好,我早已知道,只是我们都还小,无法明了,一个眼神,一个会心的微笑,都会心颤地摇,一阵微风吹动树梢,我们的心也随着那风儿摇。白云在飘,阳光在照耀,幸福曾把我们俩围绕,而昔日的一别,世事是那样的难料,我不知老天是那样的不公,偏偏对你是那样的刻薄,我真心祝愿你,却不知你是那样的潦倒。我的泪为你流,我的心在为你滴血,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将来去天国里面对你。你能听到吗?我在为你祈祷,愿你在天堂里一路走好!

谨以此文纪念远去天堂的同学阿峰!

作 者 简 介

曹明黎,女,笔名:融缘,曾任泌阳县农村信用合作联社某信用社主任、科长、党群部经理等职务,现已退休。驻马店市作协会员、河南省金融摄影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内部刊物、《柳色》、《盘古风》、《天之中》、《确山文苑》、《中国盘古圣地文集》、驻马店报副刊等,作品多次获奖。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喜欢用那双善慧的眼睛笑看世间的花开花落,用那颗感恩的心去度量世间的美丽与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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