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琼丨那些年的“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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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儿童节又到了，看着这些幸福的孩子们，想起了那些年我的六一。
第一次过儿童节，是上小学一年级的那一年。因为是农村，家长们不重视，要忙于农活，我们小孩子更无从知晓自己还有个专门的节日。至于那天是怎么度过的，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唯一记忆深刻的是加入少先队队员的一些碎片。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可不是全部都可以入队的，只是品学兼优的部分小朋友。记得那天在隆重的大会上，老师让我们站成一排，高年级的大姐姐双手托着红领巾，我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接过，放在颈上，姐姐郑重地给我系好。她朝我笑笑，多年后的今天，仍记得那个明亮的眼神。
然后跟着老师宣誓，老师那天也戴着鲜艳的红领巾。白白的衬衫，乌黑的头发，在早晨的微风里，轻轻地摆动。今年偶见我的老师，慈祥依旧，可已是满头银霜。老师念：我是中国少年先锋队队员，在队旗下宣誓……我们跟着念：我是中国少年先锋队队员，在队旗下宣誓……老师说红领巾是五星红旗的一角，是革命烈士的鲜血染成的。我们是祖国的先锋队队员，将来要为祖国贡献一切力量……那一刻，神圣又庄严，我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和崇敬之情。记得当时尤其喜欢“先锋”那个词，我是班上最先入队的优秀学生之一，代表所有的新队员发言。那些未入队的小伙伴眼巴巴地望着我们，我在他们羡慕的眼神里骄傲地走上台，又骄傲地走下来，这应该就是先锋吧。我的心里无比激动，同时也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才对得起“先锋”两个字。
晚上，在妈妈的催促中，我才念念不舍地摘下红领巾。红领巾是柔软的棉布做成的，我轻轻地展开，又沿着原来的印痕小心地叠好，放在枕边。就这样，心爱的红领巾要么端端正正戴在我的脖颈上，要么方方正正搁在我的枕头边，伴我度过了六年的小学生活。
后来，在我读师范的某一年里，收拾旧物，发现了曾经伴我六年的红领巾依然规规矩矩地躺在箱底，只是洗得有些发白。一阵暖意涌上我的心头，感谢妈妈，我是个粗心的人，原来妈妈替我收着的。妈妈说：“你那时爱得就像心肝宝贝，妹妹想摸一下你都舍不得……”如今，我的女儿也是一名小小的少先队员，也像我当年那样护着她心爱的红领巾，也重复着当年我们背过的誓词，也讲述着当年我们听过的红领巾的故事。我的心里充满了甜蜜和感动，生活多美好。谈信仰，好像很大很空，孩子们也不懂，但我真实地感受到了传承的使命和力量。唯一遗憾的是：现在那些红领巾的布料，已经不是我们当初用的柔软的棉布，而是滑滑的化纤，做工也很粗糙，戴在脖子上老是皱成一团。摘下来，无论如何也叠不成四棱上线的效果。
小学一至五年级我在村小读，六年级时才到镇中心小学，也称作完小。那时每隔一两年，我们镇的全部村小师生在六一那天都要回完小表演节目，而且是要评名次的。老师很是重视，几乎是提前一两个月就要编排节目，我们翻来覆去地练习。年年都要表演，居然表演的内容没有一点点印象，唯记忆还在的是去完小过六一的情景。前一晚上，激动得几乎整夜睡不着。不等天亮我们就急匆匆地跑向学校，等待老师，然后由老师带队去。那时要走一个多小时的泥巴路，天刚蒙蒙亮，一路上我们就深一脚浅一脚跟着队伍走，一会儿慢慢蠕动，推推搡搡；一会儿队伍脱节，一阵猛跑。老师比平时婆婆妈妈多了，一路不停地嘱咐我们要注意安全，到达后一定要听从指挥，不准给学校丢脸。等我们走拢时，大喇叭里已经传出了欢快的歌声，那偌大的操场上四面彩旗飘飘，人山人海，好大的阵势。我们牢记老师的话，小心翼翼，怯怯地东张西望。后来在完小读初中的时候，发现那个操场其实一点儿也不大，也不气派。老师把我们带到指定的位置，我们紧张的心才踏实一点。再看看我们的妆容，本来梳好的头发，因为路上疯跑，有的已经散了。大红脸蛋和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巴已经被我们摸得不成样子，尤其是那口红糊得满嘴满脸都是，个个成了血盆大口，一笑起来，嘴巴出奇的大，牙齿空前的白，那样子滑稽得像个小丑。
这时，老师又忙着给我们擦脸补妆，可惜他是个男的，笨手笨脚，在我们脸上东涂西抹，好像没弄出什么名堂。我们脚上白白的网鞋，也被踏上了黑黑的脚印和沾满了黄黄的泥沙，怎么跺也跺不掉。老师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我们上台表演时一定要面带笑容，看台下观众，不要紧张。其实后来才明白老师说的全是废话，没见过那么多老师，那么多学生，那么多家长的我们，能不紧张吗？上台下台都是云里雾里稀里糊涂的，至于在舞台上笑没笑更无从考证了，印象里只有黑压压的一片人，心脏咚咚咚地乱跳。
晚上回家，也是最开心的时候，有一碗香香的面条和荷包蛋等着我。妈妈要煮一个荷包蛋，爸爸坚持说，一个不好，吃了会考零分，一定要吃两个才能考一百分。于是我就有了一碗面条，外加两个荷包蛋的待遇。妹妹还小，她只能吃一个。爸爸妈妈是舍不得吃的，面条和鸡蛋是用来招待珍贵客人或是卖了换钱的。爸爸妈妈看着我狼吞虎咽吃下时的笑脸永远烙在了我的脑子里，他们满足的样子，好像吃下面条和鸡蛋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也许因为香香的面条和鸡蛋，我从不敢负爸爸妈妈殷殷的期望，一直是个好孩子。
当我戴上闪闪发亮、更为引以自豪的团徽时，我的童年生活便戛然而止了。我的六一也在时光里渐行渐远，成为永久的怀念。
作 者 简 介
陈慧琼，四川苍溪人，中学语文教师。率真豁达，喜欢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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