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红橘绿十九、我脚底长了一个包

作者：吴明才

在这难得的农闲时候，我脚底的后掌处突然长起了一个包，完全打乱了我的生活。

那包长得很突然。队里老一点又没文化的人说，可能是我打赤脚，踩到了蛇拉在石头上的尿液，中了毒，当地人也叫“石埂”。而年纪轻一些稍有点常识的人说，是前段时间在橘子林里呆久了，那林子里的地很肥沃，而我打赤脚没习惯，中了粪毒。

不管什么原因，开头感觉不严重，我每天踮起脚后跟走路，坚持出工下地，队长只安排我做力所能及的事。后来就不行了，一段时间后长成鸡蛋那么大的包，连鞋子都穿不进了，无法出工了。

队里的老人用了很多土办法帮我治疗：用泡在坛子里的陈年老茄子包脚；从茅坑里捞起一块石头，洗干净后，用火烧热了来敷脚；从山上扯一些我不知名的草药熬水进行熏、泡、洗等。都没有明显的效果。那时我大哥工作很忙，跟着公社党委书记下生产队蹲点去了，没有时间来照顾我。没办法，队长就安排人送我到公社卫生院去看。

卫生院给我看脚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女医生。她给我检查后说，是无名中毒，原因就是在果树林里的肥地里呆久了引起的中毒。如何治疗？女医生说，一是先吃点药，同时擦一些外用药膏，让它慢慢消炎，这样好起来很慢；二是让它自己“贯”穿，这是最好的办法。她说据她观察，我脚上那包的表皮已经肿得快要发亮了，就是快要“贯”穿了，要不了两天就可以开刀，一个小手术就解决问题。

听了医生的话，我开了些药，就回家等那包自己“贯”穿。

几天以后，我再次来到卫生院。女医生对我脚上那包作了检查后，二话没说，拿起消毒棉花就对脚进行消毒。然后用手术刀在那包上划了2厘米长的口子，只见一股带血丝的浓水从那包里喷射而出，那包很快就蔫下去了。等那浓流得差不多完了，她仔细地对疮口内外进行了清理，然后缝了几针，上了些药，再包扎好。整个过程只有十来分钟。

由于手术没打麻药，刚开始时痛得钻心，泪水在眼里打转。等她包扎好后，感觉就好多了，但还是不敢下地走，一走就很疼。女医生对陪同我来的人嘱咐说，要静养休息，不要走动，会好得快；不然弄不好还会翻的。

没有手术前，我在家里能踮起脚后跟，小范围地走动，日常生活没受多大影响。手术后，虽然浓水已除，但肿一时半会消不了，医生说了要静卧休息，日常生活就受到了影响。

队长知道后，就派他老婆和贫协组长的老婆，轮流到我家来打水做饭炒菜，还洗衣洗被子。怕我沮丧孤独想家，还一边做家务一边和我拉家常，帮我派遣心中的苦闷。每天三顿，天天如此，一直忙活了近半个月，直到我能下地行走，能自己做事为止。其他的大婶们隔三岔五地来看我，送来自己种的新鲜菜、自家鸡下的蛋或自家炖的肉汤什么的，让我补身体。那段时间，她们对我无微不至的关爱和帮助，让我感动不已。我铭记心，终身难忘。

在静养期间，每隔一天还要去卫生院换药。时间一久，就和那女医生熟了。女医生原是川医毕业，在成都一家大医院工作。文革初期，由于政治观点不同，被戴上“现行反革命”帽子，下放到我所在的公社劳动改造。但由于是医生，有一身精湛的医术，而且公社卫生院本就缺专业医生；所以在队里没呆多久，公社就冒着风险把她调到卫生院来了，让她干自己的老本行。

虽然被下放到农村，来到这个公社卫生院，一切都没有大城市的条件好；但一想到在这广阔的农村里，在这朴实善良的农民中，没有人歧视她，而是真心接纳了她，给了她一席之地，她说她很知足了，也很感激这里的人们，愿用自己的医学知识为他们服务，为他们解除病痛的折磨。再说，她的孩子和丈夫在成都的家里等着她，公社允许她每月回家一次和家人团聚，她感到很宽慰。

她和我谈起这些时，露出了开心的笑。我感受到她内心深处强烈的感恩情结，也对她产生了一种敬慕之情。

在摆谈中，她问我家在哪里？我说在重庆。她说，没有去过重庆，也没有更多的了解，只知道是“四大火炉”城市之一，是世界著名的雾都之一，还有就是从小说《红岩》里知道那里有歌乐山、红岩村、渣滓洞和白公馆，以及江姐、许云峰等。她还说，看过在知青中暗地流行的手抄本《一只绣花鞋》，讲的就是在重庆发生的事。我说是的，“火炉”呀、“雾都”呀这些都是真的，歌乐山、红岩村、渣滓洞和白公馆这些也有，只是《一只绣花些》就不知是不是真的了。

她又说，我的声音圆润、厚重，练唱歌的话，一定是标准的男中音，以后可以去考音乐学院。我说，我喜欢唱歌，在学校还是男生小合唱的成员，只是没有系统练习过声乐，更没有想过去考音乐学院，话说我一米六二的个子也不够标准。以前班上有个很要好的男同学唱歌也很好，在校期间一直跟音乐老师练习唱歌，就是个子不够标准，结果没考上音乐学院。

她说，有些标准太死了，会埋没很多人才。

是的，我也这样认为，但那也没办法呀。我说。

就这样，我们聊了很多。以后的日子里，由于我们相距很近，我有空或闲着无聊时，就会上她那儿去坐一坐，直到我参军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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