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间丨故乡（二）
作者/陆公子 编辑/梅傲雪
小生是我家胡同最里边的邻居家小孩。从衣服打扮上看，生活条件比较优越。他有时会拿一点时兴的小零食给我们吃。加之比我们个头稍高，俨然成了这一带的孩子王。想当头儿一定要能打，他蛇拳厉害，我练的是猴拳。当时李连杰的电影《少林寺》正火，小伙伴们几乎都能模仿一种拳，闲时切磋武艺，木刀、长棍统统上阵，玩个不亦乐乎。对于玩耍中有欺负人的现象，小生总是能拔刀相助，维护弱者一方。这也正是我至今仍对他存在好感的原因。
那时候的我总是在盼望过年，除了能吃到好吃的，特别地喜欢放鞭炮，喜欢听噼噼啪啪满地的声音，和欣赏满地绽开的红花、漫天缤纷的烟火。可是爸妈只给买一百响的小鞭炮，后来涨到了二百响，都是拆开一个一个的放。可惜一会儿的功夫就没了，只眼巴巴地看小伙伴们燃放。“给我一点儿呗！”沒有人给你。只有小生，不吝啬的掏出一把把鞭炮，几乎每一年罢，无条件的友情供应。他的付出似乎从未得到过友情回报。而我认为的好朋友，每回有好吃的都想着给他的那个人，老妈给过他馒头的那个人。他骗我上他家去，指着我沒见过的家用电器--电饭锅，电饭锅的电源线一头，“你摸摸，可好玩了！”然后我真的伸手去摸，结果触了电。他们一家人看我抖擞的表情笑翻了天。挣脱电插头，他还让我摸，并想拉住我，我头也不回的跑回家，满脸是委屈的泪水。在家里的大炕上，老妈说“他们欺负你是不对，妈妈去给你讲理。但你去找你五叔打上门去，对付那样的寡妇家庭，你们岂不是一样了……”时过境迁，我曾扪心自问，对于当年的小生是一种什么情感呢？羡慕?不对，是嫉妒，嫉妒他穿的比我好，吃的比我好，长的比我高比我好看，重要的是比我能打等等。现在看来是多么可笑和无聊。
对于老妈老爸来说，孩子能够健康成长，是一等一的大事。每逢罪恶之苗攀生，他们都能及时发现并扼杀在摇篮里。
一次家里的钱丢了，淘气的哥哥自然成了头一号嫌疑人。其聆讯过程有惊无险。但我还是被吓到了，开始发烧。那天晚上，老妈说在制药厂上班的李叔给了他一种药，说是吃下能在睡梦中说出真话。然后我将信将疑地装睡，强忍住不睡，期待说梦话能是什么样子？只要别胡说就行。是否真有那么神奇。我也是服了自己这个劲头，硬生生捱到了大天亮。还有老妈也是硬捱了一宿，一会儿用手试探我额头的温度，一会儿再敷上新换的凉毛巾。
有一天，老妈在我换洗的衣服里掏出钱来，数目还不少。果然！小屁孩儿，来！来！来！过来老娘给你松松皮子。老妈拿出扫地笤帚。根本不听你的解释，正赶上老爸下班，“你儿子还敢偷钱，你按住我打……”一个按一个打，扒开裤子，专往小屁屁上抽，疼得我呲牙咧嘴，嚎啕大叫。抽烂了一把笤帚又换一把。小妹在一旁也吓到直哭。因为钱的数目过多，比之前家里丢的钱多几倍。剩下问题的焦点是:你又偷了谁家的？给我速速招来。不招？！打累了歇会儿再打。我要说我捡的你们信吗？你捡的？！！我们咋捡不来？老张家小卖部我都问了，说你经常领小孩儿买好东西吃。给我打……
教育孩子打是不能解决问题的，重要的是让他受到教训，心服口服。之后开始还原事件的真相，我要用行为过程来证明我的无辜。首先我找来一个小拎筐，来到胡同囗斜对面的铁匠铺。老妈老爸远远跟在后面，铁匠铺门口有几个给马匹换蹄铁的马桩。并且门左有一张告示:店内收废铁，每斤1角钱。但见我捡起地上散落的废马蹄铁、马蹄钉，再进店里去卖。老妈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捡人家的东西再卖给人家，这也行？除了我沒谁了？大概是因为老铁匠是个好心人吧。
也忘记了卖几毛钱，反正钱进了老妈口袋。即使这样，也短时间凑不出上述钱数。“收废品喽！”咣！咣！咣！收废品的老大爷敲铜锣经过。我兴奋地跑过去喊“爷爷！爷爷！爷爷！”木云芝(伞状灰白色纹理、质硬，常生长于树木之上，一种药材)当时居民普遍木杖栅栏，每个木桩上几乎都有木云芝，也就是说，在大街上、胡同里，一直摘一直走，摘到你累到不行为止。有一段时间我经常找收废品的爷爷，一摘摘到天黑，再帮他把满载的一车推到釆购站。无论多少斤，给我的钱是2分钱一斤。一天下来得几块钱是有的。当时老爸的月工资也就几十块钱。老妈一招手，后者乖乖把卖木云芝的钱上交，又翻了兜，匿下的也被翻走。
第二天凌晨，老妈还是跟着。在胡同口有一根长长的圆木，当我用木杠撬开圆木，老妈再一次目瞪口呆，只见圆木后面从左到右洋洋洒洒地一溜硬币纸币。我多少有些得意，当这些钱最后落入老妈口袋时，后来突然有点后悔。原来每天晚饭后大人们总喜欢坐在圆木上聊天，聊到很晚。因为靠在木栏上，裤子兜自然向下敞开，兜里的硬币纸钱自然滑落。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若要问我为什么要后悔？原因很简单:因为显摆而得意忘形亳无保留，断了最后一条财路，从此告别了挥金如土的小康生活，遂成为陆公子当年十大悲催往事之一。
作者简介：
陆公子，原名陆志坤，黑龙江省尚志市人。曾在“桃花源间”发表抒情散文诗《她的背影》、《芍药谢了》。主要作品《崖柏颂》、《故乡》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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