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桂珍//散文:樱桃红了
樱 桃 红 了
作者:邢桂珍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初夏,正值樱桃红时,刚上初中的我,提着一筐红红的樱桃,踏着晨露向着离家八九里地的学校奔去。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我小心翼翼,唯恐洒落一颗樱桃,这可是我的学杂费呀!
课间,梅轻声问我:“你家就摘这点儿,我家能摘一百多筐呢!”我撇一下嘴:“吹牛。”她说:“不信,你去我家看看。”我满口答应:“好,明天去你家。”
我家与梅家是多年的老交情,梅爹与我父亲一起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俩人又一同还乡,后来都当上了村干部。我两家相距五六里地,逢年过节时,父母们都会带上孩子互相串门,我和梅自然就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梅叔小我父亲几岁,他是个朴实善良的人,开朗豁达,干活很有门道,又乐于助人,所以他在村里人缘特别好。可是梅叔也有犟脾气,啥事爱较个真,最看不得搞歪门邪道。
梅家住在北沟那边的山腰上,周围环绕着各种果树林。离梅家不远的密林深处高高地耸立一座青砖古庙,常常有人到庙里烧香拜佛。听老人们说还真的很灵验,能替人消灾解祸。
第二天,梅和我沿着蜿蜒崎岖山路向她家走去。路边,野花竞相开放,一束束粉红色的喇叭花向天高歌,把葱郁的山林装饰得分外妖娆,潺潺的溪流吟唱着动情的歌谣。
转过山脚,眼前的景色一下子把我看呆了:山峦叠翠,漫山遍野被樱桃染得一片片的火红。山坡就像绣在绿色缎面上五彩缤纷的美丽画卷,绚丽地垂挂在湛蓝的天空下,我心中更加佩服梅叔,是他打造了这世外桃源。
梅见我怔怔地站着,上来把我拉到樱桃树前。满树的红樱桃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炫目,像一串串玛瑙簇拥着缀满枝条,沉甸甸的树枝向下弯垂着。红透的樱桃呈深红色,还有刚熟的浅红色和藏在树叶下粉白相间的杂色。这些醉人的小红果使周边的空气都弥漫着馨香。我们贪婪地尝遍每一墩樱桃,有甜有酸,我俩美美地吃了一肚子。
我们吃着、唱着、嬉戏着,不时惊起树上的鸟儿,还吵来了梅叔。离老远,梅叔就咧着嘴笑呵呵高声大嗓地喊着:“丫头,你来了,看叔的樱桃多不多?来,叔给你摘一筐,给你爸妈带回去尝尝。”说着话就麻利地摘了起来。
突然刮来了一阵凉风,天空飘来了乌云,大块大块地压在了山顶上,暴风雨就要来了。
一会儿工夫,梅叔就摘了满满一筐。他抬头看了一眼,说:“天不好,孩子你快点回去吧。”
我告别了梅和梅叔,挎起篮子飞快地向山下走去。一路上不时有蛇在山间穿行,还有那雨前空中的燕子在我眼前划出一道道弧线,我隐约还听到梅叔在喊:“小心,别……摔……倒。”
几天后,一上学我见梅的眼睛红肿的像个樱桃。我把她拽到一边急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干嘛哭成这样,家里出啥事了?”梅的眼泪又下来了,她带着哭腔委屈地说:“昨天来了一帮红卫兵,砸毁了古庙,还把我家的樱桃树都给砍了,我爹上前阻拦,还被他们给带走了,说他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破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后来,梅叔被放回来了。但人已瘦得没了人形,他身子骨不行了,还背负着“四类分子”的罪名,被监督劳动改造。梅辍学了,我也转学了,梅家的事也就无从知晓了。
四十年后,又是一个樱桃红了的季节,我终于回到了魂牵梦绕的故乡。我迫不及待地去了梅家,转过山脚,眼前再次呈现那片火红的樱桃林,我高兴地奔向前去,与满头银发的梅叔相逢在鲜红鲜红的樱桃树下。
作者简介:
邢桂珍,大庆退休职工,文学爱好者。子曰诗社社员。师从《铁人文学》社主编王文超名下。合作编辑出版《晚晴文集》、《枫叶正红》、《情满夕阳》、《春之声》等六本文集。作品散见于国内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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