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守仁的追封诰命看心学的艰难发展

嘉靖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1529年1月9日），王阳明在平定广西兵变后，回师途中病逝于江西南安府大庚县青龙港（今江西省大余县境内），此时他的头衔还是“新建伯”。而到了隆庆二年(1568年)，在过了39年之后，朝廷突然又一纸诰命，追赠王阳明为“新建候”。这当中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篇追封的诰命篇幅并不长，基本上概括了王守仁一生的高光时刻，“闽粤之箐巢尽扫，而擒纵如神；东南之黎庶举安，而文武足宪。爰及逆藩称乱，尤资杖钺渊谋，旋凯奏功，速于吴、楚之三月；出奇决胜，迈彼淮、蔡之中宵”。第一句讲的是王阳明在两广及福建地区剿匪的事迹，第二句讲的是王阳明在短时间内平定宁王叛乱的历史，这两句写得对仗工整，简洁有力，用极为简短的言语叙述了一段重要史实，很有水准。

但是，在这篇诰命中，最值得关注的其实是“绍尧、孔之心传，微言式阐；倡周、程之道术，来学攸宗”，这一句很关键，前半局讲得是王阳明的学说是尧舜之道，传承孔子的学说；后半句讲得是王阳明的学说是宋朝大儒周敦颐、程颢和程颐的延续。这句话很了不起，表明了王阳明的学说终于得到了官方的认可，太不容易了。

要知道，当年嘉靖皇帝是喜欢过一段时间王阳明的，觉得他有能力、有水平、有档次，可是后来发现王阳明讲心学以后，发现王阳明的心学太过于前卫，心想“介是嘛玩意儿？说得这么邪乎”，他就渐渐不大喜欢他了。正德十六年（1521年）嘉靖皇帝刚刚继位，封王阳明为新建伯，但是之后，王阳明一直在地方工作，再没能回到朝廷中枢，好比原计划让你当CEO，大家也觉得你十拿九稳要当CEO，结果最后还是接着回去当主管了，这可是巨大的落差。但是，也正是长期在地方混，王阳明做官没有太大的起色，但是讲学倒是做的很好，基本上走到哪儿讲到哪儿，甚至还出现了不少人为了听他讲学千里迢迢投奔他的现象，让心学在南方得到了迅猛的发展。

在王阳明去世后，他的门人与信徒纷纷推荐让王阳明从祀于孔庙，在隆庆年间，隆庆皇帝没啥作为，在王阳明去世39年后，仅仅发了这道诰命，给他提升一级（怀疑有徐阶的功劳，但是没有直接证据）；在万历年间，本着“敌人反对的要赞成，敌人赞成的要反对”的原则，张居正觉得心学太过于异端，反对王阳明从祀孔庙，那么为了反对张居正，万历十二年（1584年），万历皇帝火速批准了王阳明从祀于孔庙，从而完成了学术地位上、政治地位上对王守仁的双重肯定，心学也终于摆脱了“异端”的恶名，而这时候，距离王阳明去世已经过去整整55年。

再回到王守仁的追封诰命上来，诰命中没有提及他与大太监刘瑾的恶斗，仅仅提了一句“身濒危而志愈壮，道处困而造弥深”，隐隐约约有掩盖的痕迹，但是并不能掩盖他的光辉与功绩，正如诰命中所言“永为一代之宗臣，实耀千年之史册”，当年赐给他诰命的人，在时光流逝之中渐渐褪色，而王阳明却在历史的洪流中不断打磨、依然熠熠生辉，“新建之功、文成之至”，实至而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