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焱:幽州血脉 燕赵风骨——评李铮《吕端全传》《张华传》

李铮的《吕端全传》《张华传》是两部书写历史名相,向历史发问,向民族脊梁致敬的长篇小说。书中的主人公,让有实力的廊坊拥有了文化底蕴和文化尊严。作者在书中复活了他们,其成就不可小视。

历史小说是一种有规定性的自由动作,比其他小说创作多了一层限制。李铮迎难而上,他始终立足于中华传统人文思想,提倡真善美,鞭挞假恶丑,弘扬健康、积极的人生价值,使作品具有向上的思想、艺术的力量。两部小说从本土历史资源中获得创作素材,坚持围绕“人”来写作的原则,讲求“博考文献,言必有据”,真实再现“正史”所载的历史内容。在明晰的“地点感”的基础上,比较严格地遵从人物、事件发展的“时间序列”进行描述,同时注重发挥虚构、想象的功用,以增强小说的文学性和趣味性。所谓“大事不虚,小事不拘”。使小说的现实比官修的文献资料和野史资料更有良知、正义,更血脉流转,人气弥漫。透过有温度的文字,让读者更能接近历史的本相。这都是作者于动笔前“深入历史,辨析历史,又跳出历史”的重要收获。

两部小说相比较,同样洋洋八十万字,有长度,具厚度,呈现一种繁衍、弥散的气象。《吕端全传》历史官场文化气息较强烈,呈正剧形态,常可以从中读出笑声;《张华传》历史文化氛围较浓,呈悲剧形制,常能从中读出泪水。两名主人公的区分度比较鲜明:同是一代名相,报国济民,一身正气,才华过人。但是,吕端的性格中突显的是责任、智慧,侧重于仁德,以仁安民,对皇权保持戒备和距离,能躲则躲。张华形象突出的是道义、情义,侧重在义德,循义正己。职位的几次变迁,没有动摇其对皇权的幻想,往往犯颜直谏。怀有宿命之见,更感性。中国古代经典之中,孔子尚仁,孟子讲义,老庄避世,墨子力主重贤人。这些都是中华伦理核心道德之要义。二位名相身上闪烁的,无疑是仁义大爱的不朽光晕。隔着厚重的文字,我们仿佛看到吕端、张华们担道义、济苍生、金石玉振的民族脊梁的面影。

两部传记,在宏观上重“出处”,在微观上讲情趣。叙述时将人物事件的记录文献一一标出。这种“文言注白话”的形制,可视为作者的一种叙事策略。这样一来,可使作品拥有一种追求本源、坚实可靠、交互映证的效果。同时也不同程度地阻碍了小说流畅叙述的语流。是特性也是不足。标注之外,两部作品的语言节奏、方式、韵律等,都比较适宜讲说,象古代的话本,具有较强的适听性。作品里的隐性说书人,或“慢慢道来”或“断水抽刀”,总之口才出众,且捕捉生活细节和历史掌故的能力令人佩服。历史的每个瞬间,其实都是由人来承受的,因此,写小说就是细节的不断创造和更新。譬如《张华传》中,许多历史细节、人物细节让人印象深刻:张华戍边遇严寒,“凿冰取火”;他与刘贞门不当户不对,说书人“画龙点睛”:“优越感是婚姻的大敌”,极象话本中的“穿插”技巧,直截触及婚姻的底牌,直达人性的缝隙;再者,张华遇难前夜,院内桑树一夜变成柏树,富有天命告知的神秘感;司马炎称帝,妃子们争宠,在皇上的羊车到来前,在门口种上苜蓿,用以诱惑羊来吃,借以留住皇上。更有精明者,往苜蓿叶上撒盐水,进而满足羊和皇帝的口福;长阳公主刘薇,为复仇不惜以性为武器,宣示对暴君的愤怒、抗拒,致使暴君司马昭命丧于淫;复仇女神吴丹,美颜多才,于结婚前主动毁容,半边脸变成魔鬼,受尽熬煎,“生而无趣,死而不惧”,为恨狂痴,借助贾南风兴风作浪。她一体两面,广施手段,将司马诸王玩于股掌之间。十六年间,竟然鼓动发生了八次诸王叛乱,终致司马王朝跌入“五胡乱华”的泥潭。吴丹终于报仇雪恨,成为胜者。“真悲无声而哀”,作品把苦难人物,塑造成为悲剧人物,具有了审美意义。

再者,小说同样写死亡,巧用“险笔”,异彩纷呈:刘贞之死,让人惜;王婧之死,令人痛;绿珠之死,令人敬;张华之死,令人愤;贾南风之死,令人快。这些非正常死亡,有力地揭示出生命的悲怆与无奈。人性的差异,恍如云霓。由于小说细节的不断更新,烘托了作品的悲剧氛围,深化了作品的思想主题。

两部长篇传记式连环体的艺术结构,依然显现“大时空,粗线条,宽衔接”的三大特性。在结构的链条上,主要人物贯彻始终,其他人物、事件缠绕左右,或流转出没,或前后补缀,或借针穿插,高低远近,尺寸分明。《张华传》有的段落,如关于《石崇传》的分析,不在情节之中,却在结构之内。并非结构的溢出。

大凡好的人物,美的事物,一般都难以写好;不太好的人、事和有缺陷的人物,坏人等,都容易写成功。阴邪皇后贾南风,荒淫皇帝司马昭等,几笔就画活了。刘伶口吃、善舞、嗜酒成性;王戎,吝而不贪;相面大师管辂,料事如神,看破天机,预测祸福,无所不能。贾平凹曾解释说,人做事久了,“神”就上身了。《相经》载:“性命著于形骨,吉凶表乎气貌”。寒门子弟张华,聪明盖世,用情深笃,然而,古语有“慧极必损,深情不寿”;他灭蜀伐吴,功名卓著,“千寻铁锁沉江底,一遍降幡出石头”;然而,古语有“勇略震主者身危”等在那里。在封建社会,夺帝位者,不是豪族,即是流氓。专制政治的特点,就是不准有独立的人格的存在,它需要的是奴才。所谓君臣之谊,实为与狼伴舞。性情乖张,怪癖的管辂、河疯子等,毕竟是玄学哺育的高人,他们窥破了张华“贤良治世无善果,身死族灭悔已迟”的结局,不是因果报应的迷信,确有蛛丝马迹可寻。他们如同《红楼梦》里的“空空道人”,为作品增添了艺术的神秘感和醒世功能。

张华一生,敬天地,忠社稷,孝双亲,和妻女,友姊妹,信朋友,救国危,有担当,富文采。这样一个贤才,最后落得杀身灭族之祸,令人痛惜,足证封建社会的罪孽。这样的历史悲剧,充分体现出作者对封建政体的批判否定精神。陶潜有诗云:“其人虽已灭,千古有余情”。张华的仁德和义德,气节与风骨,灯盏一样,永远是中华民族温亮的光源。

六年前,我曾有专论《吕端全传》的文章发表,这里对吕端诸人的涉猎较少,以免重复。如有不当,请大家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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