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广富：月光，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小小说

韩雪丽：因为你太帅（外一章）｜故事

文/姜广富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中秋的月亮升起来了，夜岚悄悄散尽，如水的清辉溢满了千山万水，老山、者阴山一带拔地而起的南疆万峰，在清朗的月光下，凹凸显明，玉壁一般晶莹的皓月，惊扰了那撒向人间安谧的月光。

月光下，身为连长的我，带着通讯员小李子登上了山头，查看地形。

小李子，这个家在农村，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刚满19岁，随部队来到南疆，参加这一自卫反击的战争。

我在前，小李在后，登上了山头，如水的月光下，山峦是那样的安逸，只有草丛里的虫鸣打破这月光下的宁静。

“哒哒哒”，突然，身后响起了清脆的枪声，一排罪恶的弹雨呼啸着飞来，“扑通”一声，小李子倒在地上，我轻声地喊：“小李子，你中弹了？”

我拉起了他，把他搂在怀里，他胸脯上一溜17个弹洞，鲜红的血液汩汩地流淌着。

不用说，这是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打的黑枪，我不敢大声，怕遭受敌人第二次袭击，小李睁了睁眼睛，微弱的说：“连长，把…把我…衣兜…里的照片…交…给我…妈…妈……”说完用手指了指上衣口袋。

“小李，你放心，只要我活着回去，一定交给咱妈妈！”没等我把话说完，小李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月光下，我在小李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有沾染的血滴，我用衣服把血滴擦去，装进我的口袋，背起小李，向阵地走去，鲜血，汗水湿透了我的军衣。

第三天拂晓，我接到了上级向老山发起总攻的命令，蹲在猫耳洞里战士们，爬出猫耳洞，咆哮着，呐喊着，把弹雨泼向敌人阵地。

机枪手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我提起轻机枪，冲在队伍的前面，机枪喷出的复仇的怒火，把敌人的脑壳一个个打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小李报仇！”

一次血与火的较量，一次复仇的角斗，消灭了老山之敌，红旗插在了曾经被敌人占领的阵地上。

一场场的腥风血雨，一个个激烈的战斗，我们终于取得了反击战的胜利，战争结束了，部队撤回到了国内，牺牲的干部战士，我的战友、我的兄弟，将长眠于南疆的土地上。

部队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战士们才从战争的阴霾中调整过来，忘不了南疆那血与火的拼杀，忘不了牺牲战友的音容笑貌，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他们没有死，和我们一起出操、训练。

我忘不了小李的牺牲，更忘不了他的临终嘱托，照片珍藏在我的抽屉里，那是一张三寸的黑白照片，小李手持钢枪，英姿勃发，威武神气，一张娃娃脸，露着天真的微笑，可亲又可爱。照片上还残留着血的痕迹。

我给营首长请假说，想去看看李妈妈，顺便把照片转交给她，了却一个牺牲战友的遗愿，营首长即刻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坐上北去的列车，小李的家住在山东沂蒙老区一个小山村，在村支书的带领下，我走进小李的家门，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三间低矮的茅草屋，屋内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贫穷的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

常听小李讲，他爸爸去世早，是妈妈寒心若苦的把他们姐弟仨拉扯大，又送他参军入伍当了兵。

李妈妈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个子不高，干瘦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一双粗糙的手可以看出生活的艰辛。

我拉着李妈妈的手，愧疚地说：“李妈妈，我没有保护好小李兄弟，对不住您老人家！”

李妈妈擦去脸上的泪水：“连长，别这样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为了国家，娃死得值！”

李妈妈又对我说：“儿子死后，部队和政府都来了人，该给的待遇都给了，连长你放心，如果部队需要，我还有一个儿子。”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这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是哪样的坚强，那样的明事理，她是军人妈妈的骄傲。

我拿出了小李的照片，交给李妈妈，诉说了小李牺牲的经过，李妈妈听着，一言未发，只是用颤抖的手抚摸着照片，像是抚摸着儿子的脸蛋，我看到，两滴泪水从眼里滴下来，砸得我的心好疼。

李妈妈忍着内心的悲痛，对我说：“大儿子牺牲了，还有小儿子、女儿，日子过得去，不给部队、政府添麻烦。”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元钱，说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请李妈妈留下，她几次推脱，说什么也不收，我只好作罢。后来我把钱留给村支书，委托他转交给李妈妈。

又是一个中秋夜，月亮照着广袤的大地，照着高耸的楼房，照着如诗的田园，月光下的城市、田园、村庄是那样的祥和、宁静。

仰望如水的月光，我又想起了小李，他那张稚嫩的娃娃脸老在我眼前晃动，算起来四十个年头了，如果他没有牺牲，应该是花甲之人，早已结婚生子，该当爷爷了，而如今，他却静静地躺在南疆山坡的烈士陵园里。

我仿佛看到，明亮的月光，在边关战士的头上跳跃，在凝着热血的南疆土地上流过，从那征衣的弹孔中泻下，在无数双年轻的眸子里闪烁。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照着宁静的家园，也照着战友们的墓碑！

【作者简介】姜广富，喜爱文学写作，习惯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人和事，是活跃在文学创作圈内的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