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景：那一年，我是第一次出门的打工妹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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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文学
那一年，我是第一次出门的打工妹 02
作者 | 李道景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总是忍不住拿起手中的笔，将那尘封的记忆再次开启……
到达高埗镇已是傍晚，待鑫叔下班接到我们吃了个便饭，把我们安顿在他的个人宿舍里，便又匆匆忙忙地去加班了。
鑫叔的父亲是郝寨街西小的一名教师，鑫叔是老大，家中有一弟一妹。母亲早年去世，哥弟三人自小跟着父亲及奶奶长大。可以说是书香世家，鑫叔读书多温而舒雅。盯着个茶壶一动不动能看半天，坐在他自家的院子里月季花旁边，手里拿着笔挥来挥去，把那茶壶和花倒也画得有模有样。就是书读多了人容易发呆。
鑫叔的宿舍还挺不错，像是现在的标准间，在那个时代我从没见过。在我打工的生涯中从没这样的待遇，吃的是员工餐住的是集体宿舍，看来多读几年书还是有用的。
在鑫叔的个人宿舍里，我和绍珍在卫生间梳洗一翻。刚想坐下歇歇便听见敲门声，原来是小鸽。看来是鑫叔安排她过来陪我们的。小鸽是鑫叔的侄女，在附近的电子厂上班。从小鸽的话语中得知，鑫叔是坐办公室的，好像是管了几条流水生产线吧。当时厂里人们都叫他课长，怪不得住的是个人宿舍，用餐肯定也是在干部餐厅了。
时间眨眼就过去了，鑫叔的妹妹小茹姑下班了，把我们带到女生宿舍，凑合着和大家挤了一晚。由于门口都有保安，出进宿舍都要登记查问。第二天一大早，绍珍我们俩便去附近找厂了。小鸽的电子厂和鑫叔的玩具厂临时都不招工，只有一家小制衣厂招工。登记一下身份证、押金五十元，就这么简单就进去了。
想不到这个厂竟是做内衣的，也就是女人们穿的胸罩和内裤。虽说我们已经熟练电机，但那些内衣都是精致有形，一切还要从头学起。
这个厂的老板是个湖南人，而且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听别人说她是一个外国佬养的一个情人，把这个分厂交给她管理，做的这些内衣都是外贸的，员工大多都是湖南人。
今昔非比啊！在友联鞋厂大多都是河南人和安徽人，不会有你欺我诈的现象发生。并且在那个厂，有我们邻街的两个女孩，在那里结识了自己的恋人，并且嫁到了安徽，可以说是喜结良缘，在那个有情有意的厂里，无形之中我们也会得到眷顾吧。
进入永胜制衣厂，简直就是羊入虎穴。全是湖南人，个个凶巴巴的。内衣并不好做，好做的部分全被湖南员工给抢跑了。更可恶的是，打回来的反工货根本都不是自己的。可是，上面贴的是自己的工号，真是百口难辩，只有自认倒霉去反工了。常常反工到深夜也挣不了几个钱。
没干几天绍珍就想家了，联系上她的妹妹小妮和小卞她们一起就回家了。小妮人小机灵，在友联鞋厂就和小卞的弟弟谈上了，两个孩子两情相悦，也该回家让双方父母见个面喜结良缘了。
都走了…可我不甘心不想回家，还没挣到钱呢？谁知剩下孤零零的我又生病又打针，真的是度日如年。看病抓药回来，走在路上竟然碰见了鑫叔:“小景，你生病了”？我无精打采地回了声:“嗯”！“真不行请两天假歇歇”，鑫叔关心地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呢，鑫叔说得挺对。
平时各上各的班，这个小厂又没有公休天，没日没夜地加班还经常反工，能碰见鑫叔真是幸运。现在想想要不是当时鑫叔慰藉两句，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发工资了。
在外漂泊难啊，特别是那种性格内向不爱说话的人。爹妈也跟不了我们一辈子，朋友也是有聚有散。大多时候还是要靠自己，再去结识新朋友，大家互相帮助慢慢都不孤单了。
人生如梦岁月匆匆，太多的往事总是挥之不去，让人回味无穷、给人一种甜甜的幸福感觉。
你像一位大姐姐一样出现在我身边。在我最孤独心情最落魄时，你叫着我一起出去吃饭。你总是笑着说:“上次吃饭是你请的客，这次我来”，我们俩个之间总是那么客套。
下班了，你拉着我去合影拍照，我连工装都没有换，就和你一起去了照相馆。你非让我带上照相馆里的一顶帽子，我觉得非常别扭。你说:“带上好看！你还小呢”！
姐，你还好吧！谢谢你曾经的陪伴和出现。都不记得我们俩个是谁先离开的厂，我想应该是你先走的吧，要不然.后来咋对你没印象了呢？
记得姐好像是信阳的，我们俩个的照片我始终保存着。像是你.我之间的回忆一样，它永远停留在我心灵的某个角落……
那时候的我们似乎挺流行拍照，每个人都拍好多照片。后来，我还拍了婚纱照、古装照、样样俱全，那都是转厂以后的事了，姐你都不知情了。
厂里终于又来了一个河南的有个伴了，下班一起出去走走说说话，虽然是周口项城的、在这千里之外能遇上就不错了。
我们在这个厂里上班的人，每天都像没睡醒一样，没有公休天不说发的工资也不多，可能是自己太笨了，也不知道还是那个胸罩太难做了，几乎天天都有反工货，哪能挣到钱啊！
湖南的员工都胆大，好多女孩偷偷把自己相中的内衣，拿到厕所然后穿到身上，再混到宿舍里就变成自己的了。然后，再去车间配料重新再做一件放到收货筐里。怪不得有句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打工几年也没有往家拿回个线头，真是笨到家了。
日久天长我也想家了，这个厂干着也不开心，绍珍她们都早已回去了。我不由自主地向组长请了半月假，组长还不错，虽说是个广东人说话倒也挺随和。那个班长是湖南人，人长得眼睛大大的挺漂亮咋一副凶模样，我就不想理她。
没想到回家坐车也这么难，要先坐车去广州市，然后再坐火车回家。就我一个人也不想再麻烦鑫叔他们送我，只好在附近的一个客车站，坐了一个去周口市的包车。发现这东莞高埗的附近，周口项城的人比较多，所以没有我们南阳社旗的包车。
这我做错了啥事，竟然这么倒霉！车在半路又坏了，真是急死人了，又晕车又吃不下饭。竟然在路上走了三天两夜才到达周口，我又从周口汽车站坐上回南阳的车，再从南阳回社期，这是我第一次孤身一人坐车。真的是精疲力尽，拉着密码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走回家的。
不知道的人总以为在外面的人有多风光，穿得有模有样的。刚从家走时那个模样和现在比起，似乎成熟多了。还是受点磨练好啊。唐僧四徒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又如何取得真经呢？
如今回来看见哥嫂、妈妈奶奶都在一起生活，终于像个家的模样了。或许自己早就应该离开这个家了，恍惚间咋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多余和失落……没有了父亲在时的天真和顽皮。
想去看看我心爱的外婆，妈妈竟然说她已经去世了，说我在南方那么远也没有告诉我。突然发现亲人们都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我们。
就像母亲常说的一句话:“这世间谁也靠不住，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知道母亲说的是我，父亲走了还不到一年，我竟也吵着要出门打工，并且还悄悄地把全家福照片给剪了下来，恐怕母亲至今都不知道，我把父亲的照片和我自己的照片给剪了下来。真不知道自己当时心里想的啥，总觉得父亲走了，好像我也死了一样，再也没有了童年的天真和欢乐了！
父亲还有一个堂兄，在十里井向北去的一个佘庄我叫他达。我便随便买了点礼品去看看达，达和婶看见我非常亲，非让我住一晚。并且给我介绍了个对像，可惜没谈成辜负了达的一片心意。
（4）
十五天的假期眨眼过去，唯一让我怀念的是大姐给我的那种亲切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做的面条还是饺子，让我感觉到了家的味道。
孤身一人又准备出发，我莫名其妙的骑着自行车，去父亲的坟上望了望……也不知道该给父亲说些什么？总觉得他不应该走那么早，不看着我出嫁就离开了我。
我这次打算去南阳坐火车，就算是孤身一人也想闯一闯。没想到坐火车比坐汽车舒服多了，一天一夜便到达了广州。天黑了，只能在火车站呆一晚上了。巡逻车不停的在鸣叫，也挡不住那些伸手掏腰包的人。我坐在一群打工人的旁边，把行李放在身边，抱着双腿一眼也不敢眨，看着别人呼呼大睡我也不敢打盹。眼睁睁的看着小偷从这个人身上摸过来，又从那个人身上摸过去，我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终于熬到了天亮，随着人群找到了去东莞的车。又从东莞打计程车到高埗，一直坐到厂门口才下车，想不到这次返回比想像中的顺利多了。可能是父亲的在天之灵吧！
人在顺境时容易得意忘形、口不择言，在逆境时才会变得处处小心，可以锻炼一个人的意志和能力。
大家可能意想不到我又重反工厂，似乎态度都变得温和了，那个故意把反工货打给我的那个湖南妇女，看上去有点腼腆……
厂里又来了个老乡叫秀云，又是周口项城的。这女孩活泼可爱.慈眉善目，我甚是喜欢。好像和她在一起所有的烦恼都忘了似的，现在想想有点像我儿子的性格。
秀云唯一的缺点就是干活快又毛糙，反工货打回来十几大筐，让车间主任气得大发雷霆:“你看看你车的这些鸡心，全都暴开了！你简直就是个疯婆子神经病，你走吧！这个厂不要你了”！这主任也骂的太难听了。车间里的人经常在背后对她议论纷纷，说这个车间主任是个疯婆子，说话一点也不文明，今天真是让我见识了。
我忙走过去看看，秀云正在反工，真的是太多了，十几大筐啊！真是愁死人了，她可能不知道这做胸罩是仔细活，不打倒针哪行啊！我看她今晚没得觉睡了。
想不到下班之后，秀云就急匆匆的来我这里，她说她不干了要转厂。转厂哪有那么容易啊！我在这忍受半年了，也没找到合适的转厂机会。
几天不见秀云的影子也没来上班，我正纳闷着她去哪儿了。突然她来到我的宿舍，为难地说道:“姐，借给我五十元钱吧，这两天我去同学那里了，经过面试我进入欲元鞋厂了，就是入厂的钱不够”。
想不到秀云在欲元厂竟然有同学，听鑫叔说过欲元鞋厂不错，不过那个厂是要经过考试、训练并体检之后才录取的。
我打开我的钱包仅仅还有70元，我刚从老家来还没有发工资呢？“求求你了姐，借给我吧！我干不下去了，那个疯婆子快给我骂死了，她让我滚蛋”！秀云央求道，我抽出这一张五十元递给了她，希望她能顺利进厂吧。秀云激动地说道:“太感谢你了，姐，等我进了厂发了工资一定还你”。
我就在这厂里先慢慢熬吧，可不能冲动，等发了工资有了钱再做打算。
（5）
想不到刚有个伴她又走了，把我的钱包也给掏空了。哎！应该很快就要发工资了。
大概过了两个礼拜，秀云来找我了。非要带着我去她那个厂里参观一下，在秀云的宿舍里住了一晚，这厂是挺好规模大又干净。宿舍里整整齐齐，每个人床边的墙上都有个洞，并且按的有两扇门可以上锁，像个小柜子一样，柜子里面还分上下层像是上下铺一样，上面一层装衣服，下面一层放梳子镜子之类的物品，当然还可以放一些零食。
第二天早上，秀云带我去餐厅里吃早餐。由于是星期天，有很多老员工睡懒觉不去吃早饭。于是，秀云把她们的早餐票要过来，我们两个人拿去享用。早餐也不错油馍头八宝粥，有点像我以前打工的那个友联鞋厂，这让我也有了转厂的念头。
正当我准备想转厂时，厂里竟然又来了一个河南周口姑娘。看来都是没办法，先到这个厂落个脚，这个厂好进啊，压五十块钱都行了。
这个女孩名字叫慧利，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才十七岁就有了男朋友，发现自己已经二十出头了还是光棍一条。更让人意料之外的是，她这千里迢迢就是为了来找她的男友。她没想到男友看见她就烦，说她土里土气的跟相亲时不像一个人。
慧利神采飞扬地说:“景，我和磊相亲时做了三天面膜，我吃得胖所以那天穿了一件紧身上衣、小皮鞋，磊他们一家人一下子都看上我了”，真是让我捧怀大笑！原来是个爱情高手。看来其名如人聪慧灵利啊，这男孩要是娶了如此才女也是福气。
我发现慧利每次吃饭多打一份，还偷偷摸摸往厂子外面带。问其原因竟然是男友出厂了，真是个会照顾人的好丫头，能看出来慧利是多么在乎这个男孩。
欲元厂招工我准备请假去面试了，慧利竟来找我:“景，借给我三十块钱吧，磊他出厂了，我不能不管他啊”！哎！多好的女孩儿，反正我也没啥负担光棍一条，借都借吧！没想到临走又被人宰走三十元，这就是缘份啊。
（6）
已经有过一次面试经验，这次似乎成熟多了。个人简历上填写的不再是放羊种地惹人笑话。很快把表格添写完毕提交，就等着人事部的人检验后再安排了。
下午我们排着长长的队伍，一个一个经过审问批准。这一关应该是最重要的吧，看见有的被辞掉了不免自己有点心跳。
终于排到我了，“什么学历”？工作人员干脆利落大声问道，
“小学毕业，初中没上几天”，我慌忙说道，心里纳闷着……简历上不是写了吗？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我一眼:“字写得不错，我还以为是中专、或者大专生呢”！我忙摆摆手、尴尬地笑了一下。
工作人员看了一下工作那栏，有针车经验。便一摆手:“好了，通过，改天记得看公告栏去厂里训练，下一位”。
哇塞！我好激动啊！可以和秀云在一个厂里上班了。
经过了七天的日头爆晒，又屡次体检和抽血终于过关了。自己感觉像是做了一次免费的身体大检查。
厂里的人们都知道我这几天在干吗，只不过装着不知道罢了。班长咋也有点温和了，不是想护送我吧。
记得那天晚上去加班，我身边的这个湖南小姑娘，嘟囔着嘴对我笑了笑:“A52（我的工号），今天是我生日，给我点首歌呗”！“哦？咋不早说呢？好吧”，我笑了一下说道。
我忙去向组长要来一只笔和一张纸，写上了祝福语。班长帮我们把条子拿去了办公室。
车间里的扩音器响了:“今天是A50田利的生日，她的工友A52李道景，为她点播一首歌曲。祝她生日快乐！岁岁平安！越长越漂亮”！
随着祝福响起了动听的音乐……
车间里的人们都夸我祝福语写得好，字写得也不错。我知道大家只是出于礼貌的称赞、和对我的默默欢送。
班长开玩笑地说:“李道景终于如愿了，是不是已经被欲元厂录取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不到临走之前，竟是这么温馨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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