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词:既要有“原来”的开始,也要有“后来”的延续
虚词不虚之3:后来
后来,跟“起先”或“原来”相对。所以,说“后来”,不妨先说“起先”和“原来”。
“起先”,也叫“起初”,“先”当然与“后”相应,而且,“先”肯定在“后”前面,与“起”结合,当然就是刚开始。“初”是会意字,从刀,从衣,以刀就衣,表示用刀剪裁衣服,这是制衣服的第一步。所以,“起初”就是“最初,开始,开端”之意。
“原来”的“原”,是会意字:在金文中,它像泉水从石头下流出;篆文写作“厡”,由“厂”和“泉”会意。因此,“原”本指水流起始处,或曰水之所来;后以“源”字表此意。由“水源”引申,指“开始的”、“最初的”,又表示“原来”、“本来”(此处的本,来自“木之本”,类同“水之源”)。
“起先”也好,“原来”也罢,或者所谓的“开始”与“最初”,都只是一个时间段。尽管时间如流,连续、连绵,难以明确划断,但人生活在具体时空中,必然受这时空影响和制约,同时,人是意义的动物,总要为自己的存在,寻找价值的依凭,总要为这时空,赋予一定的意义,也总要对这时空进行切分和标示。
这,也是赋予意义的最简单方式。
空间与本题无关,这里只说时间:人的眼睛长在额前,而不是脑后,这似乎意味着,置身无尽的时间之流,每个人,前瞻的时候,肯定居多——后顾的时候,虽然也有,但多半,是在落寞的时候,失意的时候,痛苦的时候。大约,春风得意时,人更多只顾着跟随那疾行的马蹄,畅想和设计未来了。
人在年轻时,往往也只顾着向往未来,到年纪大了,老了,更爱回忆过去。原因或许在于,生命有限,人到一定年岁,再往前,似乎去路不多,只好顺着时光,往茫然的记忆里走。重温“当年勇”也好,反思“当年耻”也罢,其动机,不外乎是为自己的生命寻找安慰,或检索自己何以成为这个样子,有时甚至,只想耽溺于对“原来”的回忆和怀念中,为所剩无多的未来,增添些乐子。
每个人,都会有“原来”,但每个人,都不可能只呆在“原来”里。生命终究会被带着走远,远到千山万水之外,远到回不到“原来”的地方。拥有时不知珍惜,失去时方知可贵,在远离“原来”的时刻,人更容易想起“原来”,想起原来的自己——我一直喜欢齐秦的歌《原来的我》。一度时期,曾将它下载在电脑里,反反复复听,听那凄凉,听那苍凉,听那悲凉,听那荒凉。
当然,无论回忆,还是怀念,“原来”都不会再来,能来的,其实只是“未来”和“后来”。
作为时间副词,“原来”也表示“(现在)发现了从前不知道的情况”。我们常说的“原来如此”,便是此意。而这样的发现,只可能在“后来”发生。所以,字典里对“后来”的解说是:“时间副词,指在过去某一时间之后的时间”,或者,“继……之后出现的”。
一度时期,我也经常听刘若英:“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一遍又一遍地听。并非对这歌有多喜欢,我也不是刘若英的粉,虽然,她演过的电影,电视,多少看过一些,对她的温柔小妇人形象,颇有好感。但,这不是我反复听的原因。
我只是喜欢它不断重复的这个词:后来。
虽然它只是时间副词,但很有意味——时间味,沧桑味,厚重味。它是时间之流的一座桥,承续着过去和现在,连接着光阴的此岸和彼岸。常听人说,从前怎样怎样,后来如何如何,都是“过去式”。小时候听故事,一旦说到“从前”,我们就知道,故事开始了,过去的某段时光,仿佛重来了。而每当故事结束,我们又以为还不曾结束时,便会问:后来呢?后来呢?
但是,我更愿意它看成转折连词:世间事,总会有转折,也必然要有转折,否则,日复一日地平铺直叙,心若止水,无波无澜,人生,该是多么无趣——往往,当“后来”一出现,就意味着一定有些什么事情,在此之前发生过了。所以有人说,“后来”这个词,概括了所有我们不想要改变,却又面目全非了的事。
感情,也是如此。“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那么“先前”呢,自然是没有学会。现在似乎学会了,刘若英却说“可惜”——“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这个词,让我更感到意味的还在于:能够以“后来”开始诉说的,必是经历过了那道“转折”,或者说,是经受住了那转折后的“幸存者”。对世事的幻变,倘若不能有充分的看透和洞察,倘不能有足够的坚强和坚持,那个“后来”之后的诉说者,是不是“自己”,便都说不定了。
意识到这点,我开始喜欢这个词。我觉得,很多事情的结论,都在这个词里。甚至人生的推进,甚至世界的延续,都离不开这个词:没有“后来”,所有的“起先”和“从前”,便都只能像“事故”一样悬着,而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
人生,总不免“事故”,但人生,更需要“故事”——或者说,人生,既要有“原来”的开始,也要有“后来”的延续。就像一部连续剧,二十集也好,百二十集也罢,无论大团圆,还是大残缺,总得有个“大结局”。
前情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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