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娃住院

这几天二宝生病了，她被一种叫A型化脓链球菌的坏细菌偷袭了。我呢，理所当然陪娃住院。因为是前天夜里来的，从晚上十一点多，从门诊辗转到住院部做各种检查，折腾到早上三四点才能安稳睡觉，所以休息节律有些打乱，黑白颠倒了。我也跟着白天迷迷糊糊，一坐下来就不自觉地打盹。

家人也折腾地够呛，刚好昨天轮到我在大宝班上安全轮值，早晚各一次，不得已临时让婆婆顶上。婆婆凌晨两三点，在完全不熟悉的医院，带着大宝赶回家。二宝倒好，在医院住了一天，稍作治疗后，马上就好了一大半，足够有精神在医院的小空间闹腾了。比如现在，她完全睡不着，在我耳边不断聒噪，问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恨不得在病床上空翻倒立。这跟前天她咳吐得快脱水，眼窝深陷，满面黑赤，整个蔫巴巴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么壮实的二宝，平时轻易不来医院，一来居然就猝不及防地被收留了。很早之前，人劝我去学车，每每顺带的一句话就是，家人有人生病什么的开着方便。我终于方便了一次，带着全家人跟着导航在不明的夜路里东冲西 突，七八公里的路，开了一个小时，很多地方在施工，包括医院周围。

今晚同病房的小孩妈妈，来了后，平静地笑着跟小孩爸爸讲了她来的路上，出了交通事故已处理完毕，事故不轻，但她的口吻听来，就像讲一个在路上不慎绊倒一个小石头的事情一样。她下了班因为过于困倦没看清路况，既无过分自责，也无对丈夫催促的怨言，丈夫也无多言，只是稍担忧了下明年的车保涨幅。两口子几句话把这件事轻轻抚平了，迅速恢复岁月静好。而那位妈妈的轻轻的几句笑言，在我心里却泛起着阵阵涟漪，心里感动不已。他们短短的一段交谈里，有着对没有伤着人的小庆幸，有着独自掩盖好所有的伤口，而把平静温柔带给家人的担当，有着各自挡风遮雨而齐心呵护孩子的体谅。我想起黄昏里，二宝三步一跳，不时得踩着路牙子，口里念叨着:“踩，踩，踩钢丝！” 住院的人，陪护的人，还有背后支持的家人，哪个不是在独自踩自己的钢丝呢？

住院无论对谁来讲，都是一场考验。中午去交费时，看到一位七八十岁的老人，腰上缠着束腹带，排队的人不多，也就一两个，他却虚弱得难以支撑，旁边有人递给他一个凳子先坐着。走动了几步，他又坐下来在窗口交钱。收银员说数目比较大，需要时间稍长点，老人平静地竖起指头，“我知道，微创小手术嘛，至少要六万。”听起来六万对他来说不是个大数目，不过收银员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有深圳社保，不要紧。”即使有钱付医药费，即使手术不大，老人的眼神里还是难掩一种复杂的凄凉。他为什么没有人来陪他住院？帮我跑腿交钱？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在这个城市，即使是有钱的人也很忙，对大多数人来讲，家人若全程陪护，便不能挣钱，挣钱又不能全程陪护。

对我来说，在这种住院的情况下，算是轻松的吧，外有家人专心工作支持家用，内有老人帮忙照顾孩子，依然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能离开孩子和医院半步，偶尔回去拿点东西，还得周密计划。因为这次社保卡丢了，我对账面上的数字更为敏感，一个普通的支气管炎，才住了一天，已经产生三四千元的费用，还不用说附带的交通生活等额外费用。家里若有长期住院的病人，这无疑是个人力和财力的黑洞。

感叹健康无价，隔壁的另一张床，只看到妈妈，没看到爸爸露面。那是一个很负责的妈妈，在孩子玩游戏的空隙，还用英语引导孩子，既玩了电脑游戏又学了英语。即使孩子偶尔吵闹，这位妈妈也毫不急躁，表现出极大的修养和耐心。晚上，女孩爸爸来了电话，小孩妈妈事无巨细，跟对方说着今天吃饭花了一百多，我知道这在这个城市再正常不过，还好医院有食堂也不贵，若不然这很多是一顿的价格。听得出爸爸温文尔雅略带笑意，他们正筹划着买房的事，大概看中了一套近七百万的房子，我知道以现在的行情，那应该是在非核心区域，买一套不到一百平的房，还不一定能抢到。他们平静而快乐地交谈着，计划着……即使房子还没到手，即使孩子生病住着院，也丝毫不影响他们对美好未来的憧憬——背后是燕子衔泥式的努力。

深圳有钱人很多，拥有多套房的人不在少数，中高档豪车也随处可见，但依然免不了大多数人是普通人，有钱但说不上富裕，有潜力但仍需要岁月兑现，有文化修养但也不得不为日子精打细算，住院对大多人来说仍算是一次或大或小的考验。

明天二宝可能就要出院了。健康无价，身体是革命生产的本钱，千万别让它轻易变成碎钞机，保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