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犹存海内亲”

  谢稚柳(1910-1997),原名稚,字稚柳,后以字行,晚号壮暮翁,斋名鱼饮溪堂、杜斋、烟江楼、苦篁斋。江苏常州人。擅长书法及古书画的鉴定。初与张珩(张葱玉)齐名,世有“北张南谢”之说。历任上海市文物保护委员会编纂、副主任、上海市博物馆顾问、中国美协理事、上海分会副主席、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上海分会副主席、国家文物局全国古代书画鉴定小组组长、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等。著有《敦煌石室记》、《敦煌艺术叙录》、《水墨画》等,编有《唐五代宋元名迹》等。

  1992年5月,83岁的谢稚柳访问台湾,来到张大千生前居住的摩耶精舍,禁不住老泪纵横,挥泪赋诗曰:“知己犹存海内亲,云天万里隔苍溟。今来洒泪梅丘土,恨不重逢是此生。”1997年6月1日,谢稚柳辞世。两人数十年的情谊遂成千古绝响。而今也只能在一些互相赠题的作品中,依稀捕捉他们谈诗论画的身影了。

  在台湾停留十日期间,谢老最伤怀的还是张大千先生。谢老说:“念旧还是念大千。郎静山先生也说,他每次与大千先生见面,大千先生老是提起你,非常想念你”。说起谢老与大千先生的情谊,那实在是情深意长,而且颇为特殊。原来谢老长兄谢玉岑诗书名重江南,而大千之兄张善孖也是著名画家,他们诗画唱和交情深厚。当时大千先生尚未见称于世,而谢玉岑独具慧眼,认定大千先生日后必能叱咤画坛。这样由兄及弟,大千与谢老成为至交,从此两人开始了半个世纪以上的友谊。

  在台期间张大千先生的遗孀徐雯波陪同谢老到摩耶精舍凭吊故人。谢老说,大千先生对住所历来非常讲究,摩耶精舍也是这样,一石一草,房屋摆设,都是大千先生亲自制定的。摩耶精舍大门楣额是蒋经国先生题写的“高风亮节”四个字,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环境非常幽雅。其中一处漫坡,四周遍植梅花,中间兀立着一块苍青的巨石,上书“梅丘”两字,笔力遒劲,是张群手笔,一代大师就安葬其下。此时此景,令谢老倍感伤怀。

  一九八三年,张大千在台湾病逝,身在上海的谢稚柳撰写《巴山池上雨,相见已无期——悼念张大千》一文,在上海和香港刊登发表,文中追忆:一九七九年,张大千託人寄来一幅山水,是他在海外所创新格“泼彩泼墨”。谢稚柳当即感叹“奔放雄健的格调,苍茫生动的气韵,明朗鲜艳的色彩,是令人惊绝的艺术创造。”而谢稚柳此时也在专研五代徐熙“落墨法”,“落墨为格,杂彩副之”,在墨色上敷以重彩,彩墨互融。谢、张虽隔千里,却在笔墨艺术上殊途同归,心灵相应。

  在台湾,谢老还高兴的是会见了老朋友郎静山先生。郎静山先生是世界著名的摄影家,他借鉴传统绘画艺术,创立了集锦摄影,在形式上模仿传统国画,而主题意趣则多取自古画、古诗词。这种摄影是中国绘画风格和摄影技法的统一,被人们称为“影中有画,画中有影”,在世界摄坛上独树一帜。谢老生前对友人说,他与郎先生早年在上海就相识,因为他与谢老长兄谢玉岑也是朋友而且年长,所以称谢老为“二弟”。谢老这次在台湾,大家又见上了面,可以说大慰相思之情。郎先生这时已经百岁又二,见面谢老就关切地讯问精神怎样。郎先生说身体不错,每天还能在暗房里干3小时。说到饮食,郎先生颇有机锋地说:“我现在是四不吃。我是两条腿不吃,两条腿的是人,所以不吃;四条腿的是桌子,所以也不吃;硬的是石头,所以不吃;软的是棉花,所以也不吃。”说得大家都笑起来。谢老称赞说:“你还是当年的性格,一点都没变。”郎先生敏捷地回答:“这叫本性难移。”告别时,郎先生以自己制作的百年寿碗相赠,寄托了期颐老友厚重的心意。

  在中国近现代画坛上,谢稚柳是一位非常重要的艺术家。在与张大千的交往中,谢稚柳见识到了更多的古画,不断地汲取营养。他在古画的研习上,走了和张大千相同的道路——越学越远,从明清上溯至宋元。20世纪50年代,谢稚柳的画风已经成熟了。那时他学得最多的是郭熙和王诜,但画得更加精细,又糅合了一些董源和巨然的元素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经过几十年的不断努力,当年的柳弟终于修炼成了艺术大师。晚年谢稚柳更号壮暮翁,以表达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之意。(张鸿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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