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扬州传说24:乌金荡
【往期回读】
《老扬州传说》里的每个故事非常耐读,读后让人回味无穷,有的让人忍俊不禁,有的让人陷入深思。——扬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杜海
乌金荡
宜陵 褚德军
作者褚德军先生:江都区宜陵镇人,1953年生。扬州市作协会员,江都区作协副秘书长,江都区扬剧协会副主席。年轻时从事企业管理,近些年全身心投入对地方民间故事的采编,有诗词、散文、民间故事等散见于报刊,著有《老扬州传说》。
兴化因其地理特征,在里下河地区素有“锅底”之称,地势低洼,河汊纵横,还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若干湖荡相连,其中“乌金荡”因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而得名。
千百年来,兴化水乡的灵秀之气,孕育出了多少文人显贵。四大名著《水浒传》的作者施耐庵,“扬州八怪”的领军人物郑板桥等杰出文人,都生长于兴化。江都与兴化交界的地方,有一镇叫老阁镇,那里曾出过一名旧朝的阁老宰相——明朝隆庆年间的内阁首辅宰相——兴化人李春芳,他还是明代扬州府唯一的状元郎。
清朝初年,兴化昭阳镇陆家大公子中了进士,官至户部侍郎。朝廷集权于“兵刑工礼隶户”六部,户部专管国家钱粮税金,尚书与侍郎是官员中的肥官。封建时代,往往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陆侍郎二弟三弟一时欢天喜地,不思耕种商贸,一心想去京城沾光,遂于次年春末盘桓至皇城帝京。水乡人无甚见识,看到的是新鲜,听到的是稀奇,整日逛街游玩,驻足于杂耍,掺和于斗鸡。两兄弟自恃兄长是京城高官,时不时地惹事生非,兄长派予的陪侍者都劝告难止。侍郎大哥只好为他们数次寻来差使,以让他们收心建业,奈何这二位一样技能不备,无法胜任。时过数月,他俩终日游荡竟成习惯,使得大哥心生担忧,暗忖这天子脚下,若生出祸端,牵及家族,岂是等闲小事?不若多费些钱财,打发他们早早回乡。
隔日,大哥招来二位弟弟道:“吾弟来京数月,该吃喝的吃喝了,该游玩的玩了,该看的看了,该尝的尝了。无一技之长,在京城难以立足,梁园虽好,非久留之地。为兄已购新船一艘,另奉大笔资助,二位贤弟还是早早还乡,逍遥快乐去吧!”老二老三见大哥逐客态度坚决,心中虽有不快,却喜有大笔财富资助,想想京城风光已然领略,回乡长久享受快乐也好,便唯唯领命。
中秋时分,大哥为二位弟弟把盏饯行后,带他们来到京郊通州船务商行,领取订购的崭新木船。只见船身通体油黄,布帆洁白,船头铁锚及锚链新漆乌黑。二位老弟上船验看,心中颇喜,船中生活用品齐备,只是未见大哥承诺的资助财物,孤疑之间,大哥取出牛皮纸封好的书信一封,开言道:“赠予你们的资助,已交待于此信之中,为防意外,你们到家时方能拆开此信,望能切记。”
二位老弟水乡里生长,识水性,通行船,收起跳板,与兄长打过招呼,点篙拨船,离开通州码头,扯起风帆,沿着京杭大运河顺风南下。半月余时间,船至宝应段,寻汜水河东航,又几日行至兴化界。
秋意渐浓,景色宜人,哥俩眼见离家乡昭阳镇不远,回想在京城吃到的美味,看到的美景,玩到的新奇,足可以在乡佬面前炫耀。京官兄长赠予的财富,回家足可以与城中阔少们斗富,美得这哥俩一个船头一个船尾,高腔唱起了家乡船歌。突然,狂风怒号,乌云翻滚,篷帆连同船身,被暴风掀得左右摇摆,船尾掌舵的二哥赶忙跳到前舱,帮三弟降下风帆。恶浪一个接着一个地拍向船头,船体颠簸不止,随时都有覆舟危险,哥俩心里清楚,最紧要的是赶紧将船靠岸。举目环顾,四面无边无涯,原来在慌乱之中,船已行至一处无名的湖荡,哥俩顿时傻眼。唯一的办法是紧急下锚,借以稳定船身,二人费力地抬起船头铁锚扔向水底,谁知这架铁锚特别沉重,船身虽然稳定,但船头却慢慢坠向水面,眼见船头迅速进水,若不及时斩断锚链,整个船体将被坠沉湖底。三弟立即从中舱取出船斧,两人同时奋力挥斧,砍向锚链,昏暗中,只见一道金光闪烁,伴随着一声沉闷的雷声,锚和长长的锚链断入湖荡之中。说来奇怪,这锚和链刚刚入水,霎时风退浪停,随即云开日出,方才所出现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
二兄弟被惊吓得呆坐船头,直喘粗气,大呼感谢天神,庆幸船未沉,命未殒。忽然,他们同时发现此时的阳光照射在断裂的锚链上,显耀着黄灿灿的金光,二人惊奇地凑近细看,天哪!这剩下的两节锚链,外表涂着黑漆,里面居然像是黄金,三弟想起大哥交给的那封信,将要到家,赶紧拆开阅看。
其中云:“财帛显人眼目,若有歹人窥知,或危及主人性命。若自己知道身拥重财行路,心生负担,刻刻难安。新船锚及锚链,皆以纯金打造,吾以乌漆外涂,蔽人眼目,也待你们到家时拆信知晓,卸回用之。”两兄弟一声哀叫,迅速跳入水中寻找金锚,任他们水性极好,也无法潜至水底,多番反复,枉自徒劳,只好精疲力尽地爬上船头,嚎啕大哭。
过往船只见他们哭得可怜,停航询问,两弟兄握着手中的纯金断锚链哭述,随后即有几个年轻船工,跳入水中帮忙捞寻金锚,终是一无所获。一白发舵翁朗声道:“天下财富,无不是世人辛劳之果,这巨财落入水中无法找寻,亦或天意也!”后来,这事情流传开去,原来无名的水荡,便叫成了“乌金荡”。
(配图:沈江江)